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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殿中的南华公主怎么都没有抑制住身体上的寒冷,虽说春梅和冬荷备好了好几个暖炉在她身边,但还是难以抵挡住从心底深处泛起的寒意,一阵强过一阵,像是长了脚似的走进心里再也不愿出来。

春梅见了后心生担忧,上前轻声问道:“公主,是否患了风寒了?要不要奴婢去找太子妃帮忙?”

“不用了。”南华公主将手炉紧了紧,有些失神落魄地说了句。

“公主,您要是不想看大夫就喝下这个吧。”冬荷将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端了上前,“这是夜公子很早就备在咱们这儿的辛荑花,夜公子说了,如果偶得风寒可以喝下这个。”

心跟着鼻尖的清香抽动了一下,接过后声音略显颤抖,“辛夷花?”

“是啊,辛夷花,听说是夜公子亲自摘采又亲自晒干的。”冬荷不如春梅心思细腻,见如此便喋喋不休道:“公主,要说夜公子还真是个心细的男子呢,这是他早在夏天的时候便拿来的,要我们在你偶感不适的时候喝下,他——”

“冬荷,公主许是累了,我们退下吧。”春梅见南华公主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连忙打断冬荷的话。

冬荷止住了声音,又看了看南华公主,而后欠身跟着春梅离开了。

大殿安静了下来,南华一瞬不瞬地看着桌上的辛夷花,眼底的光渐渐由明到暗,最后形同炉中死灰,暗沉一片。

从怀中再次拿出锦囊,展开其中的锦帛,上面只有六个字,却令她的呼吸变得更是艰难,盯着这几个字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汉宫密令。

这六个字是——除掉赫连御舜。

她不舍得这么做,是因为她与赫连御舜虽做不成真夫妻,但成为了聊得来的朋友;她不舍得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楚凌裳有多么深爱赫连御舜。

但她很清楚汉宫的顾虑。

栗妃娘娘被废,这其中必然是牵扯了宫闱之争,汉宫之中风云突变是常有之事,花无百日红也实属正常,又闻景帝近日对大将军周亚夫百般刁难,可见这场宫闱之争早已不再那么简单。周亚夫一向拥护嫡子为立,刘荣为长子应立太子这是周亚夫一直在皇上面前坚持的态度,如今皇上连周亚夫都百看不顺,那么这刘荣还能在太子的位置上待多久也不成悬念了。

栗妃被废,刘荣被贬也是早晚之事。

那么——

南华将锦帛死死攥在手里,她能想到的便是年幼的十皇子,王夫人虽说表面淡薄云清,但事实上也为能够讨得皇上欢心下了不少功夫,十皇子自小便聪明伶俐深受皇上喜爱,一旦太子刘荣被废,那么**不离十便是十皇子被立为太子。

太子继位,年龄尚小,就算登基成为新帝,自然也需要窦太后的扶持,汉宫一向是防患于未然,南国太子年幼,登基成为新帝也自然是年幼治国无经验,而北国不同,北国如今的太子正值而立之年,又常年出征沙场,与百姓士兵们亲和关系,就算成为新单于也有独立的治国之道。

一个年幼,一个年长,谁更占优势自然一眼明了。

汉宫谁人不知赫连御舜骁勇善战?一旦幼子登基,国基不稳,赫连御舜再如同军臣单于当年迫使烽火一路烧到甘泉宫那般该如何是好?

由此,最能防患于未然的办法就是——除掉他。

南华公主的手指一松,锦帛飘进了火盆之中,雪白的锦帛迅速被火燃烧,扭曲,最后只成了一堆灰烬

汉宫既然做出如此决定,必然是会派人来协助她完成此事,这人会是谁?说不定也是个细作,在匈奴隐藏了多少年的细作。

细细想来,她、华阳公主和楚凌裳、夜崖迹都是出自汉宫,楚凌裳和夜崖迹肯定不可能,那么只剩下华阳公主,南华蹙紧了眉头,随即摇头,华阳公主又不像。

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更是忐忑不安,如果明知这人是谁还好些,正是因为不知才会心生恐惧。

赫连御舜一直是汉宫的心腹大患,杀他早已是汉宫很久之前就下的决定,看来这次是势在必行,依照匈奴现在的局面,赫连御舜的确是对汉宫最为危险的人物。

可是,赫连御舜不是那么好除掉的。就算除掉了,她要如何面对夜崖迹?要如何面对楚凌裳?

心口处堵得厉害,鼻头泛着酸更是难受,看着桌上的那晚早已经凉透的辛夷花,脑中又现出那个白衣似雪的男子,他就像是还站在飞雪之中,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一早就注定了她和他的命运?

如果上天早已决定了她的命运,那么又为何让她遇上他?又为何让她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沉沦?

什么时候才能消除这种心痛?什么时候她再见到他时可以会心一笑?

夜崖迹,他要成为她心头永久的痛吗?

想到飞雪中的那张仙颜,南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连手指都在颤抖,不,她情愿死了,也不愿见到他对她的怨恨。

心中的无着无落似乎一下子有了支柱,她的眸光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和明亮,点点泪光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更为光艳,她起身,死死盯着火盆中早已经燃成灰烬的锦帛,又抬眼看向了窗外。

窗外,又下了雪,洋洋洒洒的足可以模糊了视线。

她从没想过要挣脱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离开汉宫的束缚会怎样,只觉得窗外的飞雪更显得柔情,如果无拘无束便也不觉得温暖。

心中对那人的思念空前的膨胀,这股思念几乎要沿着喉咙逸出来,令她的心开始动荡不安,砰砰狂跳。

夜崖迹,她要找他。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用力攥了攥拳,二话没说跑出了大殿。

“公主、公主您去哪啊——”刚刚从偏殿走出来的冬荷见了这般后惊得在后面直叫,还没等上前追,却被春梅给拉住了。

“你拉我做什么?公主穿得那么单薄就跑了出去,很容易着凉的。”冬荷焦急说道。

“就随公主去吧,说不定她的心是暖的呢。”春梅意味深长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