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予清终于回来了,夏冰清心下一凛阴险闪过,脸上却依旧笑的一脸轻柔,看着杜予清,夏冰清眼眸清澈无暇,甚至还荡着那么几许关怀:“予清,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我都差一点要去找你了,就怕你出事了,我看你脸色好像也不太好,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人依旧,笑依旧,就连那表情都一如往昔,原本是最打动她心,最让她珍惜的,在这一刻,却全部都变成了讽刺,尤其她有意透出来的点点关怀,更是让杜予清觉得……可笑!
是的,可笑,当真可笑!
在她真的能够对自己下手,做出下药这等卑劣举措之后,这般阴毒的心,竟然在转眼之间就又能对她投以关怀,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把她当姐妹?
这真的是她交往了多年的好友,挚友,她曾经发誓,一定会用全部的真心去呵护,去照顾,去信任的好姐妹吗?
直觉太讽刺,甚至产生了一种可悲感觉,一整颗心都犹如被针在扎,同时还有蛇在啃咬,一小口又一小口,杜予清的喉头一派苦涩,真心觉得悲凉透了,她都想,多想去吼她,去凶她,去骂她,可……
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摇摇头,抬起手揉了一下脸,杜予清尽量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也不是,就是逛太久有一点累了,怎么,我的脸色很难看吗?那幸亏没有叫远山一起出来,否则被他看到我这幅样子,再跟你这个大美女一对比,岂不是天平要倾向你了?”
“说什么呢!这种玩笑也能乱开的?!”
佯作凶悍,实则娇滴滴的一声嗔,夏冰清的眼底有着一晃而过的得意笑意,很快,飞速,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在以往,杜予清是绝对不会注意到的,她甚至会觉得,冰清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在为自己考虑的,但,这会子她再清楚不过,她是真的想让远山心中的天平倾向她的,她所谓的这种玩笑,嘴巴里面没当真,心里,却真是这样认定的。
薄如蝉翼的眼睫毛就像是一双小扇子一般的颤了一下,眼眸微垂而下,杜予清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只这么一瞬间,她的眼底就有悲怆在腾起,她是当真太善良了,是个很正直真诚的女孩子,她最不会的就是伪装,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她就要装不下去了……
可是怎么办,她是一定要坚持下去的,她在赌,赌最后一次,冰清还有救,多少还会念及着多年姐妹之情,不至于对她痛下狠手!
低垂着眼睛,拿起筷子,杜予清随便夹了几口菜就胡乱的往嘴里塞,头一直不敢抬起来,就怕一看到夏冰清的嘴脸,她就会撑不下去了!
“诶诶诶,予清予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最不爱吃的苦瓜都塞嘴里面去了?还真吃了?你不觉得难受啊?”
是啊,这是我最不爱吃的苦瓜,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觉得苦?
我甚至觉得,哪怕是再苦一点都没有关系,把心头的苦涩盖住那再好不过!
露出了一个近乎要哭了出来的表情,杜予清强自撑着,苦笑比哭还要难看:“糟糕,我一时没注意,果然好苦。”
被她这样子逗笑了,夏冰清捂着嘴直乐呵:“看看你,还是这样冒失,快,快喝点饮料,我刚刚点的,知道你爱喝带点酸味的,特意换的酸梅汁。”
总算是找着机会去灌杜予清了,夏冰清可是半秒都不肯拖延,更何况,她总觉得予清这会子情绪不是太对劲,脸色也不好,这让她实在有点担心——别是予清……看出什么了吧?
不至于吧?都这么多年了,她也依旧蠢的不行,被自己骗的团团转,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就开窍了?
夏冰清是不信的,当然,到底是在做坏事,她心下还是有点虚的,更多的是着急,怕计划落空,因此,是明显比往常要着急了的,也以至于没有多注意杜予清。
至于杜予清,在看到她那一份焦急神色之时,心都是一凉!
听,多么会为她考虑,好似什么都是在从她的角度出发,多照顾她,这要换做以前,杜予清肯定又是感动不已,被夏冰清收买,然后,想着要对她更好一点,卯足了劲的去护着她……
可是这一刻,她表现的有多善解人意,杜予清就觉得有多讽刺,内心深处的伤痛,就有多深重!
幸亏她刚才不小心吃到了苦瓜,这让她的表情再差劲都不会引起她怀疑,否则就她这么烂的伪装水平,绝对一眼就被她看穿……
心里苦到发涩,简直都嫩吐出酸水了,万般艰难才勉强让自己扯了下嘴皮子,要笑不笑似的哼了一下,杜予清从夏冰清的手中将杯子接了过去,当指尖与她的指尖擦过那一刹,她的眼神,微微发暗。
心,更是在夏冰清笑意吟吟的将手松开,全无阻拦意思的那一刹那,彻底沉入谷底……
“冰清。”
手指头微微屈起一些,将玻璃杯握紧,才勉强让自己没把其甩出去,杜予清于深呼吸之间,喊了一声夏冰清,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她……
夏冰清依旧保持着微笑,盈润的双眸都透着赤诚,与杜予清对视着,她半分不心虚,更没有任何的闪躲,相反的,用眼神去鼓励了她一下:“怎么不喝?是怕太甜了吗?你放心,我有特地交代别放太多糖的。”
“不是。”
摇摇头,握着杯子往回收,杜予清垂眸往里面看了眼,酸梅汁,偏深的紫色,以往她还挺爱喝的,可是这一刻,光是这一抹颜色,就活像是一个黑洞,将她的生命都要吸走……
杜予清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死心了,这样一杯掺了药粉的酒,经由冰清的手,亲自递了过来,她的选择,再明了不过了。
可以不用再演下去了,可以跟她撕破脸再不复往昔情分了,可是为什么,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甘?
为什么还是会想要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最后的,可抉择的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不愿意相信,这才是真实的夏冰清?
低着头,全然无神彩的盯着那酸梅汁,杜予清握着杯子的手都在发抖,手指节也是,正在微微战栗着……
她这个样子,如果还看不出异常的话,那就不是夏冰清了,脸色都是一个僵硬,她放在膝盖上面的双手用力捏了一下,坐直一点,她眼睛里面腾起一抹谨慎,一抹戒备,锁着杜予清,尽量轻声细语的问道:“予清,你到底是怎么了?先前就觉得你有些不太对劲,现在更是,脸色真的很差,是不是身体当真不舒服?”
“不,不是。”
摇了摇头,杜予清再度将眼睛抬起,直勾勾的望进夏冰清的眼,她眸色灰暗之间,有一抹绝望,正在腾起……
心头“咯噔”一下,夏冰清脸色开始有些绷不住了,张了张嘴,她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予清……予清你……”
“冰清,我心里好痛。”
用着近乎哽咽的语气将这样一句话说了出来,望着夏冰清的眼,就连一眨也不眨,用力将杯子一握,用力抬起,手指节发白颤抖之间,杜予清将杯子放到了唇边……
这整个过程中,她眼睛一瞬不逃避夏冰清,就与她对视着,夏冰清当然意识到不对劲了,可她太着急,满门心思都扑在那杯饮料上面,只盼着她喝下去,快一点喝下去,再快一点。
顶着那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杜予清从头至尾都没有眨眼间,就盯着她,然后,在夏冰清那全无心虚后悔甚至是隐隐透着欣喜期待的眼神之下,杜予清一个狠心,咬咬牙,仰头猛地就是一灌!
然后,然后她就看见,原还有些紧张的夏冰清,她昔日的姐妹,在她吞下的那一刻,笑了,那笑,是放松,是得意,更是……阴险。
是阴险,不是她所奢望的,最后关头的悔意。
呵呵,是阴险啊……
手指头狠狠颤抖着,一个松落,任由杯子从手上往下坠,在这一刻,在这种险恶阴毒面前,单纯善良的杜予清再也装不下去了,脸色惊变,刷然之间,退却所有颜色,比雪还要更像雪,惨白。
“予清……”
“啪”的一声,杯子坠地了,在夏冰清的吃惊眸光之中,没有任何余地的,哐当碎裂,诚如杜予清那一颗心,哐当,狠狠碎裂,全部都碎成了渣子,冰渣子!
这一个伤口,杜予清想,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痊愈了……
真是没想到,她人生第一次大的伤痛,竟然是由她最亲密无间,最信任最亲爱的姐姐,她曾经发誓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人给予的。
呵呵。
可笑,当真可笑!
差一点就痛哭出声,死死咬着唇,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夏冰清,杜予清猛地就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她费劲了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崩溃,费劲了全部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在她的面前,绝望倒地,可是她的心,死了,是当真死了,彻底的,死的透透的!
杜予清的表现太不对劲了,甚至是哭了,钉完了最紧要事情的夏冰清没有别的事情要在意了,自然就又开始扮演知心好姐姐,去开始关心杜予清了,站起身,迈步走到她的身边,向着她伸手过去,夏冰清满脸虚假关怀:“予清你到底是怎……”
“夏冰清。”
就在夏冰清的手即将碰触到杜予清肩膀的那一刹,她猛地扭开,扬手,“啪”的一声将夏冰清的手打开,勉强撑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杜予清站了起来……
万般艰难,却甚是坚定。
“予清?”
总算彻底察觉到不对劲了,偏生夏冰清还很自信,她不是在针对自己,再度走上前去,一双手向着杜予清伸过去,她正想要去将她扶住,却没曾想到,杜予清竟然动作更大了……
费尽全力往后一退,就连腿弯都撞到椅子,眼看着椅子都要被撞倒在地上了,杜予清单手撑着桌面,快速往旁边一闪,精准躲开了夏冰清的触碰,迅疾如飞,表现的俨如夏冰清就是病菌,沾上就会一命呜呼。
“予清你……”
“你别碰我!”
俨如惊叫,嘶声一吼,杜予清那撑在桌面上的手都在发抖……
她好难过,真的好难过,整颗心脏都像是在被撕裂,一寸又一寸,疼,肝肠寸断的疼痛,或者也不过如此。
可即便如此,即便心里头早是痛到都碎裂成片,正在汩汩的冒着鲜血,杜予清都没有在夏冰清的面前哭出来,咬了咬牙,她将手撤掉,让自己不借助任何依靠的站住,腰杆挺直,抬头,她直面向了夏冰清,眸色一派冰冷,神色更是,毫无温度。
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杜予清,说实在话,是有些骇人的,瞬时之间就感觉到了压迫力,就连五脏六腑都在被挤压,眼看着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夏冰清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一笑:“予清,予清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在她对自己做出了那样残忍的事情之后,她竟然还有脸问出这样的话来?她竟然还能够露出纯真无辜的表情,对着自己卖弄心计?
心里头苦啊,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可是杜予清面上却没有这样表现,即便是眼泪都已经在眼眶之中猛打着转,眼看着就要往下掉了,她却依旧一滴眼泪不肯淌下来,至少,绝对不会在夏冰清的面前……
她的真面目她已然看穿,自这一刻起,她就再没有资格,做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眼泪,绝不在她面前掉,自己的脆弱,也绝对不会再流露给她!
绝不!
猛力攥紧拳头,任由手指甲往掌心肉里面掐,杜予清浑身都在开始发抖,脸色灰白,一贯清澈的眼眸此刻也是一片灰白,死死的盯着夏冰清,她一个字都不说,就连一个字都不说……
简直都要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到了,夏冰清心想,完了,是真完了,予清这个样子,是确实察觉到什么了吧?
“予清你……”
迈步再上前,再向着杜予清靠近,夏冰清还想装,却是在她向着杜予清伸手过去的那一个刹那,对面有一只手掌,直飞而来。
是杜予清,她于不言不语之间,直直的向着夏冰清甩去了一巴掌……
“啊!”的一声惊叫,夏冰清懵了。
“予清你……啊!”
又是一巴掌,杜予清面色灰白绝望之间,就连一个字都不说,就只甩着她,一掌,又一掌。
夏冰清在最起初还能忍,可她是个多心高气傲的人,从来就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几时能被人这样甩?
因此的,在当杜予清的第四下耳刮子就要飞下来的那一瞬,她用力攥住了杜予清的手腕,冷着脸怒声一吼:“杜予清你这是做什么!有病也别对着我发!”
有病?
呵呵,瞧,到了这种时候,她竟然都还没有半分的悔改之心,杜予清心想,她其实,压根就从来不会后悔,更不会有罪恶感吧?
嘴角浅浅一勾,惨淡的俏丽脸蛋上面浮现出了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一双眼瞳之中蓄满痛苦,泪光盈盈之间,杜予清冷冷一笑:“夏冰清。”
杜予清的声音太冷了,一个激灵,夏冰清直觉自己整个人简直都要被冻坏掉了,俨如置身在冰窖,她手脚开始发凉,难得的不那么理直气壮,声色坑坑巴巴:“予……予清你……你……”
“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这十八年的付出,就只当我瞎了眼,我再不认识你,你,是路人,是仇人,我见一次甩你一次!”
双拳禁攥,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之间蹦出,杜予清简直就是在咬字,这样一番话,几乎耗尽了她毕生的力气……
语毕,她眼神就猛然抽开,坚决不再看夏冰清,就连眼角,都不肯再吝啬给予她。
她已说了,夏冰清是路人,是仇人,从今往后,她杜予清若是再对她多看一眼,她宁自戳双目!
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在泛出冷气,冰渣子一般,杜予清霍然转过身,迈开步子就要走,却是被夏冰清猛力攥住:“不行,你还不能……”
“滚开!”
杜予清哪里会再肯多与夏冰清接触一下?她的手一碰到她胳膊,她就浑身一个激灵,直犯鸡皮疙瘩!
她觉得恶心,想吐。
杜予清抗拒的厉害,扭挣的极其凶,即便是再不愿意多看夏冰清一眼,为了脱身,她也不得不重新转回头,瞪着她,她怒气满满,可夏冰清也极为坚持,她脸上也再不复温度,冷淡翘着,好似在说着:“既然你都已经看穿了,那么,就更不可能再有放你走掉的道理!”
杜予清是真想吐,就连头皮都在发麻,夏冰清的真面目实在是太与寻常大相径庭,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她都还不知悔改,还在坚持要进行计划,简直让她心寒……
抬起脚,杜予清于一言不发之间,就要照着夏冰清直接踹过去,却是这时,夏冰清主动将她放开了,眼瞳中倒影着的她,都不再看自己了,而是看向了自己身后,笑的一脸得意,就好似计划取得成功了。
心头一个“咯噔”,杜予清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恐,她在害怕,怕夏冰清会招来不干不净的男人欺负自己,然……
“别怕。”
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打进耳蜗,叫杜予清的心魂都是一颤,旋即就是放松,彻底的放松,本来就在强撑的双腿,也在一个打颤之间,直接软了下来……
眼看着她的身子就要往下掉,可是杜予清却并不去坚持,甚至就连动一下都没有,因为,她相信,会有人接住她。
果然,比她预想的都还要快,一个灼热的物体贴上来,熨帖上她的背,与此同时,她的腰就被搂住了,直接,干脆,速度……
“别怕。”
宽大手掌在杜予清的后脑勺上直接摸了一下,那低沉声音再次传来,还是跟刚才一样的话,只不过比刚才要更多了一些关怀,还有……亲吻。
低头,在杜予清的发旋上轻轻吻了一下,高大男人将她圈在怀中,用自己的炙热胸怀,为她打造了一片港湾,在那里,她是彻底安全的。
就连那股味道,她都觉得安心,钻入鼻尖那一刹,杜予清一个心颤,眼泪,就掉了下来……
是顾博明,是他,她知道。
明明他在录音中都说过要跟夏冰清合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笃定,他不会害她,绝不会。
力气,瞬时之间就被抽空,彻底的抽空,双腿直发软,杜予清狠狠的往顾博明怀间靠去……
他的体温很高,胸膛都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烧的她寒了的心都在回暖,浑身都在打着颤,杜予清强忍了那么久的眼泪,在顾博明把自己拥入怀中的那一刹那,彻底崩盘。
再也忍不住了,簌簌簌的直往下掉,一颗又一颗,杜予清一双手死死的攥着顾博明的衣服,脸深埋在他胸膛,在他轻吻落在发旋那一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是当真好痛,对夏冰清付出多年,是真的把她当成家人来爱的。
真是因为如此,才会如此痛苦。
爱太深,伤,太重!
何尝不能了解她的感受?
眼底心痛腾起,从不露出多余表情的面孔上面瞬间被怜惜占满,顾博明一手用力搂着杜予清,另一手依旧在她脑袋上面抚着,同时,掀眸,看向夏冰清……
夏冰清原还是开心的,在看到顾博明时,她以为,计划总算成功,即便杜予清药效还没发挥,但也快了,有他在,绝对万无一失。
然,这抹得意,在顾博明搂上杜予清的那一刻,燃为灰烬……
他的神色他的眼神他的表现,无一不在透露——他是当真怜惜她,他宠她纵她,绝不会做出半分对她有害的事情!
脸儿刷白,夏冰清脑海蹭然蹦出俩字——完了!
尤其这时候顾博明的眼神甩了过来,冰冷,如蛇信子,淬着剧毒,她更是明了——是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