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拾一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过，只觉得手感如云丝，但看上去却除了一些细微到可以忽略的颜色便没有其他差别了。
“我也看不出个好坏，你来选吧。”
锦葵轻笑，拿过最近的一批布料：“这是丝绸，是最轻便的。小姐喜欢动，不如就选这个，在外面在罩一层红绡如何？”
对于这些针线活林拾一没有什么讲究，对于嫁衣更是没有什么格外的期待，毕竟好的嫁衣又不代表什么，终身大事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能走多久，她这么一想，不免又想到了从前，一下子神色就暗淡下去。
锦葵见她沉默下去，还以为她不喜欢这块布料，便拿起另外一块，“这是云缎，是京城中如今最盛行的了，虽然比不上丝绸，但等到小姐成亲应该也不至于太热。”
林拾一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这些你定就好了。”
“那丝线和其他装饰品……”
“你看着办。”林拾一一时间不太想在面对这满屋子的喜庆，同林拾一匆匆告别以后就打算出屋外透透气。
今天月色很好，漫天墨色，星子稀疏，院子里面的花草长势极好，还伴着蝉鸣蛙叫，夜景风，流。
林拾一心中的郁结勉强缓和了一些，便沿着铺满鹅暖石的小径往外面走，草木上都沾着晶莹的露珠，衣摆拂过便轻轻落地。
其实她不知道她该怎么样，她以前也像信任赫煜宁一样信任过那个人，最后却换得这样一个下场，可她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对赫煜宁也是不公平的，况且他向来是一个极为认真的人，如果连那样的旨意都能去给她求，她还有什么该不满意的吗？
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个谈婚论嫁的程度，不也正能说明他们两个之间的缘分？
一切顺其自然，若以后真闹到要分别的程度，或许也是他们缘分到此了。
林拾一还在这边剪不断理还乱，前面就走过来两个提着灯笼的王府丫鬟，两人见到她，立刻屈膝行礼，叫道：“王妃吉祥。”
林拾一心中一梗，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对这个称呼报以回应，含糊地应了声：“你、你们好。”
那两个丫鬟倒有些受宠若惊了，她们提起灯笼继续走，林拾一还听到了她们两个议论自己脾气很好。
林拾一也没有在意，继续往前面走，结果一路走，一路听到的称呼都是‘王妃’，一开始还纳闷，后面就习惯到麻木了。
她散完了心，自然就回了院子，结果一回院子，又是此起彼伏的‘王妃’，赫煜宁还坐在亭子底下喝酒，见她回来了，便冲她勾了勾手指。
“去哪了？”
“随便走了走。”林拾一随口回答，而后又低声问道：“你非要把这件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吗？我也才答应你没有多久啊。”
赫煜宁低低一笑，给她斟了半杯酒：“当然，你既然已经答应了，王府以后就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这么喊是迟早的事情。”他又习惯性地捏了捏林拾一的脸，黑眸深深地看着她，问：“怎么了？你是不习惯还是害羞？”
酒是果酒，甜而不呛，林拾一仔细思索，半晌道：“不习惯而已。”
赫煜宁也料定她的脸皮不至于听一个称呼就害羞，又把她抱进怀里，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个吻，宠溺道：“没关系，你有一辈子的时间用来适应，只要我还是襄王，你就一定是襄王妃。”
林拾一不信任何有关一辈子的承诺，因为一辈子太长了，变故也太多了，她也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女生，但她也没有煽情，在赫煜宁深情许诺的时候非要给人泼冷水，轻轻的‘嗯’了一下。
赫煜宁又和她说了一会儿情话，便有一个人朝他们走来，林拾一从赫煜宁怀里钻出来，整整衣襟站在一旁。
赫煜宁挑了挑眉，难得有些不满：“现在王府上下谁不知道你我关系，何必躲着呢？”
林拾一懒得同他计较。
来人是青羡，他目不斜视，冲两人抱拳行礼，在赫煜宁‘如果你没有正事来打扰我们就赶快去死’的目光中头皮发紧的道：“王爷，林府已经修葺好了，你要不要带王妃去看一看。”
赫煜宁意外道：“这么快？”
青羡点了点头。
林拾一也没听赫煜宁透露出什么风声，看赫煜宁转身类似询问的目光，不由得咋舌：“你……什么时候的事情？给我的？”
赫煜宁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是给你的，旁人有的，你一定要有，旁人没有的，你也一定要有，你既然要嫁给我，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也不会亏待你。”
林拾一有些感动，无论以后怎么样，这个人现在对自己是真情实意的，虽然一座府邸对于他而言可能什么都不算，但对于她而言却代表了很多东西：“你什么时候买的？其实也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毕竟我没什么好给你的。”
赫煜宁听到这儿难得有些不悦，往她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看她吃痛又心疼得不行，却仍故作凶狠地说道：“你怎么总是这么想，我什么也不要你给，我们之间又不是等价交换，我给你的都不要你回报，你好好当你的王妃就好了。”
林拾一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个魅力，让一个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不求回报，但嘴上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王爷，属下正要去接夫人，王妃要一起去吗？”青羡见两人已经逐步要进入人物两忘的状态，连忙出声表明自己的存在。
林拾一不解道：“现在就去接我娘么？是给我娘买的？”
赫煜宁没好气地道：“不然呢？你总得与出嫁的地方。”
林拾一哑然道：“可是，我娘……”
“你娘也需要一个府邸，作你以后的娘家，若是没有娘家，你让旁人以后怎么看你？”赫煜宁道。
林拾一怔怔地看着他，既然已经修葺好了，证明这个府邸已经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盘下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一个人真情实意的、方方面面的担心和顾虑自己的家常家短，害怕自己被风言风语干扰，细心地铺好了路，让她不短于任何人。
原来被人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这样的。
“怎么了？要哭了？”赫煜宁好笑道：“我说了，我会把你放在心尖上疼，你不必有后顾之忧，好好在王府当王妃。”
林拾一回过神来，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亲，真诚地道：“谢谢你为我想了这么多。”
这下轮到赫煜宁怔住了，他抹了抹脸上被亲的地方，揶揄道：“换你一个吻挺值得的，你平常可不主动亲我，我有很多银子，但是很少有人愿意把真心给我。”
所以他们也算是各取所需。
“现在已经太晚了，别打扰夫人休息，明天再去接她。”赫煜宁嘱咐青羡。
青羡见两人恩爱，心中既感慨又局促，道了一声是，便匆匆打算离开了。
“嗳！”林拾一喊住了他，“青羡，你明天带我一起去，我也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再说这种事，也应该由我亲自告诉我娘。”
青羡询问般地看了赫煜宁一眼，在他点头之后才道：“属下明白，明日早上就来接王妃一同前去。”
他说完，就向两人告辞。
赫煜宁又把林拾一抱进怀里，笑道：“明天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我还要进宫一趟。你跟我向娘说一声，下次一定去看他。”
林拾一娇嗔得瞪了他一眼，她怎么没有想到，赫煜宁有时候脸皮竟也是如此厚。
如今两人还没过门，他连娘都喊上了。
赫煜宁凑近她，鼻尖几乎贴着林拾一的鼻尖了，眼睛中一片亮色：“你再亲我一下。”
林拾一的手摸了摸他的脸，而后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一点一点地往下面挪，在他隐含期待和鼓励的目光之中，吻上了那一片薄唇。
*
次日一早，青羡果真如他所言来接林拾一一同前去接薛稚芳，赫煜宁早就进宫了，林拾一吃了早饭，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同青羡上了马车。
马车驶得很稳，马车上也铺了很多层垫子，还有准备了不少糕点和水果。
青羡则赶着马车，忍不住说了起来，“林府的位置就选的极好，在京城的大街，离王府不算远，而且王爷知道夫人不喜欢吵闹，但大街那边就是京中最热闹的地方了，王爷硬是找了三天，才找到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
林拾一听在耳朵里，没有想到赫煜宁竟然如此上心。
青羡继续道：“而且林府里面的家私，多半都是王爷自己亲手置办的，用料选的都是上乘的，选的师父有些是京中的，有些还特地去了别的城，一路运输过来。”
林拾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继续点头。
青羡又筒子倒豆一样吐出了一堆，见林拾一仍听的饶有兴致，感慨道：“王爷对王妃的事情十分上心，我从来没有见过王爷这样，王妃当真是王爷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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