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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兰一走,何天就拉着齐衡也走了过去。

墨兰没犹豫,跟了过来。

此时明兰怀里的东西已经都放到了桌上,供人围观。

墨兰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她也是识货之人,但正是因为识货,所以她才越发难受。

眼前的这些好东西,也就只有盛紘书房里才有那么几件。

平日里盛紘都是当成宝贝小心呵护着的,也就只有盛长柏这个嫡长子有机会碰一碰。

她记得小时候去爹爹书房里找父亲,只是见猎心喜,碰了几下父亲的宝贝笔,就惹来了父亲的大怒。

虽然父亲念在她年幼,又向来疼她,舍不得骂她,可是把她身边陪着的女侍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让她记忆尤为深刻。

而记忆中的那支笔,还不如眼前这支呢。

看笔杆上的名家镌刻,还有笔的款式,就不是他们这个六品之家用得起的东西。

“姐姐,这样珍贵之物,你就这么舍得都送给明兰呀?这些可都是在外面很难买到的。”如兰手上还拿着那方砚台,冰冰凉凉中夹带着些温润,这手感让她爱不释手,望着张桂芬的眼里满是星星眼。

不愧是公府嫡女,出手竟是如此大方,要换做是她,这种宝贝她肯定收在床边柜子里,可舍不得拿出来送人。

如兰的话就像刺扎进墨兰心里,可不是嘛,这些大多都是专供王公贵族或者是皇家的物品,偶有流到市面上的,价格都被抄到天上去。

盛家家底是不薄,但是也要看和谁家比。

连盛紘手中的那些都不是自己买来的,不是探花郎的父亲遗留就是盛老太的娘家送过来的。

眼下这样的宝贝,竟然要送给那个她横竖都看不上眼的盛小六?

“如兰妹妹你也喜欢呀?要是喜欢我回府里开库房看看,给你也挑一方好砚台,当做姐姐送你的一点心意。”张桂芬没多想就笑道。

“那就多谢姐姐了!”如兰满心欢喜,旁边的盛长柏想要出口提醒,但是顾及其他人,只能连咳几声。

“则诚身体不适?”齐衡关心道。

则诚,是盛长柏的字。

盛长柏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打定主意,等人散了再找这个妹妹好好说教。

明兰此刻终于插得上话了,往后退了两小步,摇头拒绝道:“姐姐,这我不能收。这么好的东西,落在我手里就是糟践了。”

张桂芬挑眉,不乐意了。

身后的小满越步而出,从明兰女侍小桃手上拿走明兰的书箱,打开后直接把东西都给塞了进去。

放完了笔和墨,小满抬头看着如兰。

如兰有些疑惑,看着我干嘛?

小满的视线往下移了移,如兰才反应过来,忙将手里的砚台递了过去。

小满道谢后把砚台塞了进去,合上书箱,然后塞给小桃。

小桃双手张开抱住,书箱有些沉,还好待会出了家塾就有别的女侍婆子来接手。

“若是妹妹认我这个姐姐,就该痛快地把东西收下,如此见外,那可是会伤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的。”等小满退回到身后,张桂芬才说道。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明兰只能忐忑地回谢。

墨兰见如兰和明兰两人都落到了好处,心情糟透了。

林栖阁里,林噙霜听到女儿屋里传来物件砸地摔碎的声音,着急地进了屋,踩过一地狼藉,走到梨花带雨的墨兰身边,心疼地问道:“墨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平白无故地砸坏了这么多东西?”

墨兰哭哭啼啼地把今天在家塾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哭诉道:“娘你不在场,没看到如兰是怎么瞧我的。我哪里比不上如兰和明兰了,张家姐姐竟然如此不待见我。”

想起自从张桂芬进家塾的第一天,墨兰就没从她身上讨得一个好脸色,墨兰哭得更是起劲。

林噙霜连忙安慰道:“那张桂芬是什么人,那可是英国公家的嫡女,出生在金窝银窝里的人儿。你想想,像这样的人心气最是高傲,可是她除了这个身份之外,在你面前是不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女人都是善妒的,她不待见你自是应该。”

墨兰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问道:“娘,你说的是真的吗?莫要诓我。”

林噙霜拿着帕子给她擦脸:“娘骗你干嘛?你自己想想,论样貌,论才学,她是不是处处都不如你?”

“那是当然,盛家的女儿相貌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而我又是家中女子最出挑的,张家姐姐能和我比吗?论及才学,先生在塾里夸得最多的便是我,想来她真是嫉妒了。”墨兰终于不哭了,脸上挂上了得意。

“就是就是。她亲近明兰和如兰,不就是因着这两个丫头是那种蠢笨的嘛?你呀,若是想讨好她一点,那最好不要事事冒尖。有时候女人蠢一点,反倒是更惹人喜欢。”

不过林噙霜心里对这事不太上心,她更关心的是墨兰讲述内容的前半段:“你说,今天和张小公爷相谈甚欢,张小公爷还夸你心思聪慧,字迹清秀隽雅?”

见墨兰得意地点头,林噙霜喜道:“我记得你之前也提过好几次张小公爷夸你,你说张小公爷是不是对你有些想法?”

墨兰露出幸福的烦恼:“天天在盛家家塾里对着你女儿这天仙一般的人物,但凡是个男人就该都把持不住。

可不只张小公爷,元若哥哥也总是称赞我诗写的好,文章也做得不错,说我若是男儿身,以我的天资,定能金榜提名。”

墨兰把齐衡的客套话当了真,林噙霜虽然有些怀疑,但是毕竟她没法亲自到家塾那边去听去看去问,也就只能在心里把女儿说的话打了一个折扣再听进去。

可是打了折扣的话,林噙霜听着也是狂喜,拍着手道:“在我朝,除却王府,英国公和齐国公两家的门楣最高。你爹爹和我提过,齐国公府长房子嗣困难,齐国公的爵位最后怕是要落在齐小公爷头上。

英国公那就更不用说了,英国公只有一子,这个世袭更替的爵位铁定是落在张小公爷头上。

这两家你若是能够攀上哪一家,那都是一飞冲天,麻雀翻身变凤凰,到时候谁会敢因为你是个庶女而小觑于你?

到时候不管是如兰,还是英国公嫡女,都对你只有羡慕的份。”

墨兰听着眼睛发亮,脑海中稍微想象了一下林噙霜所说的画面,就兴奋地血气上涌,隔了一会才说道:“那若真是如此,娘,你说我选元若哥哥好呢,还是张小公爷好?”

林噙霜看着头热的墨兰,给她撒了一盆冷水:“真以为他们两个就非你不娶了?你们几人眼下都小,你离及笄之年都还有几年了。

况且我看这两位都是志气高远之人,数遍东京,有他们二人如此出身还上进能干的那是一个都没有了。怕是不等到中了科举,过了秋闱,是不会轻易谈婚事。

这算算,隔着不知道多少年呢。不过也好,若非如此,也轮不到你。东京城里上他们家说亲的人都不知道踏破几道门槛了,只要两家放开一点口子,哪家豪门贵女不争着上呀。

我听你爹爹说了好几回了,有人变着法子想把家里的姑娘送过来,美其名曰读书习字,沾沾盛家文气,但是谁看不出来都是冲着这两位来的。

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名头要大,你爹爹都被压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那头发成把成把地往下掉。

要不是最后两个公府的人先后传出了话,你爹到现在都怕是难安。”

“娘,你怎么才和我说啊。我就说奇了怪了,爹爹如今正是仕途春风得意之时,怎地前阵子看着脸色那么难看,头无端端地秃了许多。”墨兰这才知道这背后还藏着这么多事,忍不住出口埋怨道。

林噙霜一个白眼,说教道:“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是能为你爹爹分担讨他欢心,还是能够让这两位小公爷中的哪一位定下来你,回府让家里长辈上门定亲?

你什么都做不到,那娘告诉你也就只会多一人烦恼。要是想要点醒你,娘都不会把这些说给你听的。”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趁着两位小公爷在我们府上读书,你比外面的那些女子多了和他们相处的机会,那就得主动点,别学那些无用的矜持,当年如果不是娘主动一些,哪来今日你和你哥哥的好日子过,娘就是你最好的榜样。

这两位小公爷都是家中独子,都是父母的眼珠子,只要他们中有人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娶,这婚嫁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父母也有拧不过孩子的时候。

到时候我再和你爹爹说道一番,让他上门提亲,多说一些好话,给对方一个台阶下,那事不定就成了。”

有人在做春秋大梦,也有人在叽叽喳喳,好奇心爆炸。

回府的马车里。

“兄长,你该不会被盛家四姑娘那副狐媚做派给迷昏眼了吧?她天天往你和齐衡那凑,我不信,她的心思你看不出来。”张桂芬问道。

何天放下窗帘,随手在旁边的盒子里抓了点南北铺子买来的果子,塞进张桂芬嘴里,没好气道:“你是我教出来的,你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我能看不出来吗?”

英国公府和东京城里的大多数高门大户不同,治家彷的是军中的方针,规矩条目明细,奖惩分明,执行力极强,加上英国公这一房人丁稀少,兄妹和谐,比起其他府里的后院,英国公府别提有多清净了。

不过也正因此,张桂芬对于后院的那些龌龊伎俩、阴私手段了解甚少,也没几人敢把那些事情往她耳朵里倒。

心思单纯是好事,但是活在这样的高门大户里,太纯太善是过不了长久的安稳日子。

何天就让人把搜集到的那些后院发生的事情编成小说话本,把名字、地点这些都给换了一下,然后就送给了张桂芬当做闲暇消遣的玩意。

“那兄长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让那盛四姑娘沾到身边?要按我说,就该冷着她,她见在兄长这边讨不得好了,自然就只能去撩拨齐衡了。

等哪天去齐家,或者齐家来我们府上拜访的时候,我就让小满把这事透给平宁郡主身边的人。”张桂芬吧唧几下把嘴里的东西吞下,然后要了口水喝完才说道。

何天无语,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法出了哪些问题,明明那么单纯质朴的一个妹子,竟然被自己带成了一个小腹黑?

齐衡是平宁郡主的独子,自生下齐衡之后就坏了身体,从此不能生育,所以齐衡就成了她的生活中心。

齐衡相貌出众,性格温厚仁善,还有一颗向上进取的心,这些都成了平宁郡主这个母亲的骄傲。

爱子之深则为之计深远,这话放在平宁郡主身上也是适用的。

为着这个儿子,平宁郡主那双眼睛是无时无刻都不肯闭上,从齐府里的女侍,到公府外的那些莺莺燕燕,平宁郡主就像是一道围墙,将齐衡围在了里面。

那些卖弄风情,妄想靠着勾搭自己宝贝儿子一路登天的贱货,给她滚得远远的。

而一个区区六品小官,便是嫡女平宁郡主都看不眼。

更别说墨兰还是庶女,在平宁郡主眼里,那就是贱货中的下贱货,算是个什么东西!

让平宁郡主得了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有一场好戏可看。

见兄长表情,张桂芬就知道惹兄长生气了,眼珠子转了转,也学着何天抓了几个果子,双手捧着送到何天面前,怯生生道:“兄长,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何天被逗笑了,行吧,腹黑些也挺好的,不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拿起一个果子丢进嘴里,何天边嚼边说道:“这事你就别瞎掺和,你就全当做你兄长闲着无聊,找点乐子打发打发时间便是。你要是把这事透了出去,盛家那几个女儿都得挨吃落,家族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

要是平宁郡主一气之下,把这事往外一传,说盛家教出来的女儿不知道廉耻,妄图攀附权贵,坏她儿子前程,那盛家的女儿不是得找条梁子悬上,就是得齐齐投了汴河。

祸及他人之事,不能做。”

“兄长你不愿说那便不说就是了,何必借着这个事情还要来对我一番说教。”张桂芬暗暗咂舌,自己倒是没兄长想得那么周全,但是还是有些不满,兄长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这嘴巴撅得像个钩子似的,给谁看呢。你昨日不是说了想打马球吗?过几日休沐,我陪你去东郊马场痛痛快快地打几场如何?”何天转移了话题。

至于张桂芬的问题答桉,过几年就自然会见分晓了,太早揭开就有些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