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白,买摩托车了?”
于丽笑着打量了她一眼,尤其是她身边的那台彗星摩托车。
现在这款摩托车在年轻人的群体里很受欢迎的。
你要说自己是混顽主一拨的,且是后面跟着的小喽喽,那没关系。
因为你骑自行车大家也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甚至觉得你应该在地上跑才对。
但是,只要你想在这一拨人里混的开,有面子,那必须整一台。
无论是顽主还是老兵,尤其以老兵更甚,他们更有钱,更爱面子。
在老兵的眼里,面子无非就两个,一个是穿在身上的,一个是骑在下面的。
是车子也好,还是婆子也罢,都一样。
于丽是很想买一台摩托车的,李学武要给她买,她却是给拒绝了。
当然,她的工资攒下来也足够了,况且还有优惠价格呢。
只是犹豫到现在,她还担心自己骑着一台摩托车上下班会不会太招摇了,而且冬天里实在是太冷了。
所以,这个想法从七月份一直犹豫到了现在,一直都没买上。
她在等,等更多的人买摩托车,等大街上有更多的摩托车出现。
今天见着周小白骑了一台,还是这座大院里她认识的,第一个骑的。
所以比较好奇,这会儿看着白色的车身,以及小巧的结构,心里跟猫爪似的痒痒。
周小白并不是喜欢炫耀的人,更不会与谁进行攀比。
她从小就有这个资本,生活的环境也无需她主动炫耀和攀比。
面对于丽,她从来都不会表现出骄傲的出身和更高的学识。
对方所拥有的亲和和能力,恰恰是她需要学习和借鉴的。
所以于丽表现的亲近,她也表现的亲切。
“姐,试试?”
她倒是很大方啊,抬腿下了摩托车,转手就交给了于丽。
于丽接在手里,笑着说道:“摔了咋整,这么不小心呢。”
“嗨,这都是塑料的,轻易摔不坏。”
周小白不是很懂摩托车的情况,但架不住李援朝等人天天在她耳朵边上唠叨啊。
这会儿推着于丽坐上了摩托车,然后教给她如何挂挡,如何加速。
当然了,也没忘了教给于丽如何停车,捏刹车。
别看才是50cc的机器,但这玩意架子小,量级轻便,拧油就跑。
尤其是女同志骑着,速度很是能达到一百左右。
你想想,这小玩意儿速度干到一百,一般的公路都支撑不起。
大广场那种光滑的道路吧,否则超过七十迈都得坐过山车。
“真灵巧,还挺好骑的!”
于丽在周小白手把手的教授下,就在门口停车场附近,围绕着花厅转了两圈,这才笑呵呵地停了下来。
这会儿巡逻的保卫,上班的服务员和教练员,以及来训练的会员,路过这里的时候纷纷出言打趣两人。
赵老四抱着胳膊站在保卫室门口,笑呵呵地起着哄,时不时地还给鼓鼓掌,玩闹几句。
于丽迈腿跳下摩托车,笑着将车子交还给周小白,嘴里问道:“多少钱买的?用到优惠政策了吗?”
“小白骑车还用自己买?”
赵老四溜达着走了过来,羡慕地摸了摸摩托车的车把,嘴里逗趣道:“多少四九城的青年俊杰巴不得主动献殷勤呢!”
“就是没排队啊,要是排队,还不得从咱们大门口,排到西直门外去啊!”
“去你的——”
周小白嗔了他一句,转头看向于丽解释道:“是有人要送我来着。”
“谁?张海洋?”
赵老四对周小白的追求者门清,这会儿叽咕眼睛笑问道:“还是那个天天等着接你下班的钟悦民?”
“你知道的挺多啊——”
于丽瞅了他一眼,好笑地问道:“该不会……你也对我们小白有意思吧,不然天天盯着她干啥呀?”
周小白知道于丽是在开玩笑,便顺着她的话,笑而不语地看向了赵老四,好像很期待他的回答似的。
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却被两人给逗了,赵老四能吃这个亏?
“嗨,我这点心思怎么都藏不住,却是叫您给看出来了。”
他故作羞涩地说道:“谁见着小白会不喜欢呢,不喜欢的是孙子!”
“哈哈哈——”
虽然知道赵老四是在玩笑,可周小白依旧很开心。
尤其是心里想着的那个,要是他知道有人在骂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然后呢——”
于丽眼神别有意味地瞧了赵老四一眼,转头看向周小白问道:“然后怎么着了,到底是谁给买的啊?”
“我自己买的啊,”周小白傲娇地晃了晃脑袋,讲道:“我本来就不差这个钱,只是一时用不到而已。”
她噘了噘嘴,气呼呼地说道:“还说呢,买完我就后悔了。”
“我跟他们置这个气干嘛,一点意义都没有,白白浪费我四百多块钱——”
“怎么了这是,为啥啊?”
于丽皱眉问道:“跟谁啊这是,咋还整出气来了?”
“还不是钟悦民他们——”
周小白提起这个就生气,刚刚炫耀摩托车的劲头全没了。
将车把递给了赵老四,顾也不顾自己的车,挽着于丽的胳膊边往回走边说道:“非要送我摩托车。”
“要是他自己买的,我都不至于跟他们置这个气,关键是……”
“啥玩意?借钱买的?”
于丽听了周小白的吐槽,好笑又好奇地问道:“他们不是赚钱了吗?”
“是赚钱了,可赚的快,花的也快,您还不知道他们的?”
周小白翻了个白眼,道:“只要兜里有了钱,最先想到的便是吃。”
“瞧他们一个个的,仨月才,脸都吃圆了,全喂饱肚子了。”
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倒是好心拒绝了他的赠礼,说了我不需要这个,请他好好工作。”
“真是没想到,他们哥们给我来这么一出儿,我成什么了我!”
“好好的,别生气——”
于丽劝了劝她,道:“就因为这,便自己买了台摩托车?”
“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别老以为有俩钱儿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嗯,有志气——”
于丽点点头,心想这位大小姐的志气还不是李学武给撑得腰。
这算什么志气啊,真是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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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一下,部里工作组的杨骏组长,你还没见过呢吧?”
李怀德见李学武过来,主动给他介绍道:“这是我们委办副主任李学武同志,他还兼着保卫组的工作。”
“杨组长您好,我是李学武。”
李学武笑着主动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笑着打了声招呼。
从李怀德介绍的话语里便能听得出一二分别有意味。
李学武的主要职务从保卫组负责人悄悄地转换成了兼管。
也就是说,他的正职成了委办副主任,兼职成了保卫组第一副组长。
你还别说嘿,这么一介绍,保卫组的复杂情况顿时清晰了不少。
特殊时期,厂管委会加强对安全的管理和领导,安排委办的一名副主任担任保卫组的副组长,情有可原。
虽然厂机关里的干部都清楚李学武的基本盘在哪里,但工作组就是挑不出相关的毛病来。
“早就听说红星厂有一位青年俊杰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骏的话风雨不漏,态度上显得很是热络,好像很和气一般。
但就李学武所知,这位也是一头笑面虎,名声都不如他好呢。
“您过奖了,”李学武笑了笑,客气道:“青年是青年,俊杰不敢当,还需要多学习和锻炼。”
“太谦虚了吧——”
杨骏松开了握着的手,给身边站着的两位介绍道:“你们应该听说过,工安部最年轻的刑侦专家。”
“咱们系统里他应该是少有的,同时带着副团长职务的干部。”
他很是欣赏地打量了李学武一眼,讲道:“荣誉很多,能力很强,思想很稳,尤其是业务能力。”
“我听说过您,”被他介绍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主动伸出手同李学武打招呼道:“组织处蔡之行,这次入驻红星厂工作组的副组长。”
“蔡处长您好,多多关照。”
李学武笑着同他握了握手,很谦虚地客气了一句。
蔡之行松开手,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位则同时伸出了手。
“督察处,周泽川,这次工作组的副组长,幸会。”
“您好,周处长,欢迎来红星厂工作。”
李学武笑着握了握手,把欢迎的话放在了最后一位身上。
周泽川眼眉挑了挑,言语不多,但目光却是很会参悟人的样子。
工作组一正两副的负责人,李学武在工作会议开始前认了个全。
“前些天钢城和营城有业务工作,我让他跑了一趟。”
李怀德见几人互相介绍完,便主动帮李学武解释了一句。
“刚回来是吧,没关系的。”
杨骏笑了笑,讲道:“我们就是下来看看,毕竟领导有要求嘛。”
“千万不要因为我们而耽误了厂里的工作,平日里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他看向身边的两位副组长说道:“领导讲,我们的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多用耳朵少用嘴嘛。”
“您太客气了,”李怀德呵呵笑着,道:“我还想多听听您的宝贵意见呢,您可千万别藏私啊——”
“哈哈哈——”
会议室旁边的小休息室内,一众人或坐或站地说笑了起来。
主要还是杨骏和李怀德说,其他人附和或者插上两句。
李学武个子太高,知道站着容易引起话题,便主动找了个角落坐下。
杨骏笑过之后,摆了摆手,语气很是诚恳地说道:“实话实说,红星厂发展的很好,这是领导讲的。”
“我们来之前,领导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能给企业找麻烦。”
他缓缓点头道:“我跟组里开会也是这个意见,按照工作流程走。”
“我们就是想看看,红星厂平日里是怎么工作的,就这么简单。”
“您放心,我们不是来找茬的——”
副组长蔡之行玩笑道:“人家一说工作组来了,如狼似虎的。”
他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杨骏的胳膊,道:“我们成什么了?鬼砸?”
“哈哈哈——”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但屋里的人却都笑了。
杨骏更是笑着点了点他,最后强调道:“还是有些同志在以往的工作中没有树立好应有的形象,对吧?”
“引以为戒,引以为鉴啊。”
蔡之行点头附和道:“不都是所有的企业都需要监督和整顿。”
“像是红星厂这样的先进企业,更应该发现和寻找成功的秘诀。”
“没错,之行同志说的好。”
杨骏看向李怀德说道:“所以请李主任也不要藏私啊,把红星厂发展的秘诀让我们看一看,学一学啊!”
“哈哈哈——”
李怀德大笑着,眼睛不经意地看向了李学武这边。
李学武也是正在笑着,两人的目光短暂地交汇,互相通报了心得。
(李怀德:这话你信吗?)
(李学武:我信个der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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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副主任坐这边——”
会议即将开始,李学武随着一众领导从小休息室出来,往会议室走。
刚进门,领导们习惯地往前走。
这年月开会普遍没有名牌,但红星厂有,可只会在重要场合使用。
平日里的班子会或者工作会,大家都知道在哪入座,更没有外人列席,所以很少摆名牌在桌上。
今天同样没有,因为工作组的三人杀了李怀德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今天的会议,对方并没有提出参与或者出席的申请。
会议开始前,三人便上了楼,遇到李怀德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想着今天有工作组的人在,便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挑了靠后的位置。
可谁承想,他想让位置,还有人惦记着他,替他占着前面的座位呢。
师弱翁,委办副主任,主管委办组织工作,当然也包括组织会议。
这会儿正笑呵呵地站在李学武平日里坐的位置后面看着这边。
很意外的,会议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人惊讶,有人皱眉。
当然,这种场面永远都不缺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李副主任平时的位置。”
程开元很主动地为有些愣神回头看过来的杨骏组长做了个介绍。
他表情很是玩味,又好似委屈和无奈一般,让人回味。
杨骏、蔡之行、周泽川三人都已经走到了前面,正往这边看着。
他们也是很意外,红星厂的班子会议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再看老李的脸色,这会儿已经阴沉了下来,看向师弱翁的眼神里带了刀子一般地刮过去。
只是,师弱翁这会儿好像视而不见,又好像沉浸于热心帮李学武占了位置的喜悦当中。
会议室内了解这一出的人都知道,当初李学武以退为进撵师弱翁出门,今天师弱翁就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当着工作组的面掀开李学武的老底。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想要看看师弱翁今天该怎么死。
当然是师弱翁死,谁会怀疑李学武处变不惊的能力。
二十一岁干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要没有几分手段,可能吗?
所以班子成员,同李学武关系再好,这个时候也只是皱着眉头,冷漠地看着师弱翁。
帮李学武说话,这是不存在的。
这个时候说话的人,不是李学武的朋友,而是敌人。
李学武就在红星厂众人期待,工作组三人怪异的目光中,瞬间挪动脚步往前走,嘴里更是笑着招呼道:“辛苦了,师副主任——”
电光石火之间,众人眼神和心态的变化都没有两秒钟,他便行动了。
就这样坦然地,直接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还有心同师弱翁客气了一下。
当然,这份客气里少了些许众人期待的火药味,多了几分轻视和不屑。
师弱翁站在他身边,好像下属一样,得到了领导的肯定还不满意。
李怀德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众人也一副好戏真快的遗憾。
只是目光交错,瞬间恢复的寒暄和落座场面,再没有给师弱翁半点关注。
他成了今天会议开始前的意外,也在这场故意营造出意外中成了那个谁都知道结果会是如此的小丑。
大家当然知道他会出丑,就是想知道李学武会以哪种形式收拾他。
最后,无视成了李学武展示自己高超组织能力和应变能力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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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会客室,已经对他的出现表现出了十分关注工作组三人在落座时悄悄对视了一眼,内心里纷纷决定,要把这种关注再提高两分。
不拿出十二分的关注度,真不一定能看得清对面坐着的这位青年俊杰。
其实想想也能知道,年纪轻轻就能坐到李怀德的身边,力压管委会其他领导,这是何等的威风。
回过头来说,这是威风吗?
到了这个层面,威风有用吗?
他们几个能代表部里下来做调研,可不是酒囊饭袋,垃圾废物。
不管那位师副主任打的什么小心思,他们今天只是看到了,听到了。
而李学武的坦然和自信,倒是让三人刮目相看。
青年人的朝气和正直,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而在随后的会议中,李学武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气场,彻底让三人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坐在那个位置上。
今天的李学武,不仅仅是工作组的三人,就是其他管委会的领导都能感受到他的火力全开。
从调研津门贸易管理中心发现的问题和业务调整经验开始,一直到考察营城船舶和船舶市场的报告。
李学武讲话的时候,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话,手里记笔记都忙不过来了,铅笔跟着材料走都担心落下哪些关键数据,所有人都惊讶了。
包括列席的一些部门负责人,红星厂众人还真是第一次感受到李学武满状态下的工作能力展示。
尤其是他在报告中讲到的一些可行性意见或者建议,都能够拿得出调研报告和数据依据,这是很厉害的。
工作组的三人都听麻了,已经来了一周多快两周了,就是进驻红星厂之前,也对这里的相关情况做了了解。
自认为很充分的准备,在听李学武的报告时,手里还掐着同其他管委会班子成员一样的工作材料,可怎么就听着听着……就听不懂了呢?
李怀德坐在首位上,微微眯合着眼睛,像是要睡着的老猫。
但每当李学武讲到关键部分,向他汇报或者请示相关的意见时,他都能给出准确的回答,或者向班子成员表示必要的意见征求。
问题从提出来,到阐述清楚,再到材料和数据佐证下的分析,最后讨论,定意见,定处理结论,顺畅的让工作组三人目瞪口呆。
红星厂班子不是特么在演我们吧?
这是提前演习过的?
就为了让我们好看的?
不太可能得,提前演习有特么演习矛盾的嘛,会议开始前咋回事?
最不可能是演习的,是他们看着李学武叫了相关的负责人执行。
就在会议上,就在问题被定下结论和处理意见后,他直接点了在场的相关部门负责人的名字。
而眼看着被叫到名字的干部主动走出来,坐到了会议桌的另一端。
就这样,李学武代表管委会,直接同问题涉及到的部门负责人谈话。
现场交代工作,现场询问执行态度,现场定执行期限和负责人。
有关联其他部门的,李怀德所坐位置正对着的办公桌另一端有几把椅子,几个部门几个人坐。
部门负责人有意见的,有困难的,现场提,现场解决,相当快。
问题的执行谈完了,部门负责人起身回列席座位上,管委会班子继续开会,研究和讨论下一个问题。
杨骏三人真是震惊了,目光扫过会议现场所有人的态度,这真不是演的,只看习以为常的认真态度就知道了。
别看这一套流程很长,实际上问题处理的很快。
正因为提出问题和意见,以及执行反馈的人就坐在一起,有话就说,没话就过,互相坦白,时间很快。
往往在他们想来,要处理一个问题至少要三天的,在这里就五分钟。
啥效率?
省却了所有汇报和沟通的时间,直接在办公桌上处理。
所有领导都在这,谁负责的谁讲话,其他人提意见或者问题。
李怀德反而放开权利,放开手脚,连主持会议都交给了能力出众,执行力强的李学武。
他只负责协调和拍板,反倒让杨骏等人看到了红星厂发展快,做事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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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瞄准了今天的办公会,从工作简报上看到的会议时间两个小时。
办公会,两个小时,能讲点啥?
一般来说,讨论四五个问题,宣讲几分指使精神就差不多了。
这么说吧,办公会议很少有两个小时的,一般都是一上午。
从早晨九点开始,一直到十二点结束,三个小时。
或者提前,甚至延后,三个半、四个、五个小时的都有。
厂里的工作多,攒到一块处理,必然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讨论研究。
但是,今天的红星厂,别开生面地给工作组的人上了一课。
出来的时候,李怀德很是不好意思地向三人表示了歉意。
“红星厂正值体量膨胀,人员扩张,业务骤增之际,这点问题算什么问题,不要太过于在意。”
杨骏面对李怀德的歉意反而表现出了强硬的一面。
他同李怀德讲:“抓纪律抓人事,是一个长期且严肃的工作,且得磨时间搞建设呢,我能理解。”
“那就谢谢您的理解了——”
李怀德笑着同他握了握手,玩笑道:“理解外岁啊。”
“哎,我都说了嘛,不要在意我们,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
杨骏笑呵呵地看了李怀德,道:“我有个问题啊,憋了好一会了。”
“嗯,您说,”李怀德心里想到了他想问什么,但故作不知的模样。
装哔嘛,当然要一步一步地来,没有人主动问,这个哔装的不圆啊。
“我是想问啊,你们这个——”
杨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皱眉问道:“以前开会也是这样……这样高效率吗?”
他不想这么问的,好像自己的单位开会的时候很低效似的。
可不这么问,又问不出确切的点来,只能捏着鼻子皱着眉,他是真想知道,红星厂到底在搞什么。
都是特么干工作的,明明我都了解过你们的业务了,结果呢?
一场办公会议下来,他好像记住了不少内容,又好像没记住。
主要是李学武组织和主持的会议节奏太快了,他有点跟不上。
说雷厉风行都不为过啊,老李他是熟悉的,啥哔样他能不知道?
试问他都没听全,听明白,老李就都听懂了,听全了?
他不服气啊!
服谁都行,就不是不服老李。
他懂鸡毛业务工作啊!
“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
老李还挺能整景儿的,听他别扭地问完,还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这才回答道:“以前得开四五个小时。”
“是啊,一场会议讨论十七个议题,俩小时就完事了?”
杨骏表示不“李姐”,他点着手表讲道:“开场、结束各五分钟,一百一十分钟十七个议题,平均每个议题用不到七分钟?这、这、这!”
“真是这样吗?”
老李好奇地看了看他的手表,好像才刚刚意识到这道算数题似的。
或者说怀疑对方的手表是不是走的不准了,自己管理的工厂这么牛哔呢吗?
杨骏这会儿不想说话了,他已经意识到了,老李在装哔。
而且提前打了埋伏,故意引导他当了捧哏的,这个问题问的,他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真特么牙碜。
自己真该死,竟然让他在这装了个大的。
老李的演技其实还可以,跟李学武这位老戏骨在一起,不说演技飙升,那也是不见其增,日有所长。
但今天李学武火力大开,提升了办公会议的节奏,给这些工作组的人上了一课,他心里十分的熨帖。
这么一高兴,嘴角就有点压不住了,却不想让鸡贼的杨骏看出来了。
他也是脸皮厚,这会儿笑呵呵地解释道:“以前真没注意过。”
“以前啊,我们会议开的杂,赶上什么问题了就解决什么问题。”
李怀德请了杨骏往办公室走,边走边解释道:“后来吧,我们厂为了应对办公体制变革,需要提升工作效率,管委会当然要做表率了……”
这个哔还是让老李装到了,对方都想走了,却被他拉着回了办公室。
吹牛哔嘛,反正都是一个系统的,而且红星厂已经做出成绩来了。
现在还不是老李想怎么吹,就怎么吹,他说做梦梦到的想法,杨骏也得捏鼻子说真牛哔。
其实他想走,是想去追李学武。
他倒是要看看,日常工作状态下的李学武是个什么情况。
两位副组长其实已经开始工作了,谈话结束后,工作组十几个人,分散开到各机关、分厂和车间进行调研和摸查,总结全厂工作状况。
明里十几个,暗里十几个,这算得上是对红星厂的重视了。
而且,他这个组长,只是明里这个组的组长,暗里那个他也不知道。
所以,上面对红星厂重视,也保护,根本不给他们搞事情的机会。
在领导那里挂了红的企业,只能整顿,不能整改,这是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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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难约啊——”
法国外事馆文化专员玛姬·罗曼一见到李学武走进餐厅,便嗔着埋怨了他一句:“你比戴高乐都忙啊!”
“哎?能这么比的吗?”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戴高乐先生现在的日子哪里有我好过。”
“谢谢——”
他一边坐下,在同服务人员道谢过后,看向餐桌边上的几人,笑着说道:“我能在自己的国家,同来自意大利和法国的朋友品尝美食和美酒,戴高乐先生可不一定能做得到。”
“你太坏了——”
香塔尔打量了李学武一眼,说道:“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不,这是强调友谊的重要。”
李学武故作认真地辩白了一句,随后端起酒杯同几人碰了一下,说道:“我的酒量有限,见谅啊。”
“哎?不对吧?”
玛姬喝了一口,皱眉看向他说道:“你是在说笑的吗?上次!”
她点了点李学武,对着香塔尔问道:“上次在红星厂,是不是他把那个谁,东非来的那个家伙喝醉了?”
“我记得应该是叫阿特。”
安德鲁摇晃着红酒杯,笑呵呵地说道:“也门来的鬣狗,发了财。”
“没错,就是阿特——”
玛姬嗔怪着瞪了李学武一眼,说道:“原来你也会骗人的啊!”
“我们管这种话叫谦虚。”
李学武故意玩笑道:“礼仪之邦嘛,总要表现出和善的态度。”
“嗯——”
香塔尔微微摇头,笑吟吟地说道:“我太了解这种谦虚了!”
她手指点了点李学武,说道:“他们对我讲,中国人在酒桌上越谦虚越能喝,他们管这个叫……叫……,那句中国话怎么说来着?”
她叫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句话应该怎么说,转头问向了玛姬。
玛姬也没明白她的意思,皱眉思索着,还是安德鲁在东北的时间长。
他算是把汉语学明白了,只是学跑偏了,学的是东北话。
好巧不巧,教他东北话的老师里,有几个是葫L岛人。
你就听去吧,一个意大利人用怀疑的语气跟你说东北话。
“意思意思额——”
这里注意了啊,葫L岛口音,那个额说出来是往上抬,怀疑语气。
玛姬学的是普通话,说起来磕磕绊绊大舌头啷唧的,但能听得懂。
这会儿也是重复道:“对!噫嘻——”
“意思意思!意思意思!”
香塔尔嘴里有酒,来不及开口只能猛地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她还端起酒杯兴奋地跟两人庆祝了一下。
咋说呢,在座的四个人里都能说法语,交流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偏有三个老六要讲汉语。
结果就是……母语是汉语的李学武听了个懵逼又无奈。
先不说这仨人的外语是谁教的,怎么特么什么都教呢!
今天连特么意思意思都教了,那明天的少来点是不是也要教了!
太不应该了,多少年才积累的酒桌文化,就这么无私出去了?
“来吧,意思意思!”
“哈哈!意思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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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多少啊?”
何雨水胳膊肘担在吧台上,打量着送了客人回来的李学武。
她当然知道他的酒量,就是不知道这脸红是喝的还是刚刚风吹的。
李学武没搭理她,从吧台上要了单子,看了上面的价格后点点头。
“领导,客人已经结过账了。”
吧台服务员提醒道:“是那位女士的秘书结的账,还要了票据。”
“嗯嗯——”
李学武一边应着,一边掏出笔记本,按照单据做了相关的记录。
“干什么?”
雨水凑过来瞅了一眼,问道:“人家请客吃饭,你还要还回去?”
笔记本上不仅仅写着法商香塔尔此前的行程,去钢城和营城参观,跟进相关工程的进度,还包括了龙骨铺设、新设备到港安装处理等等。
在页面下面,才是今天的商业应酬备忘录,标注了详细的内容。
“太仔细了吧?”她有些皱眉地问道:“不是说谈工作的吗?”
“你副总怎么干的?”
李学武用手里的铅笔敲了她凑过来的脑袋,撇嘴道:“外事应酬,难道不用写报告的吗?”
说完,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示意了抿着嘴角憋着笑的服务员给票据盖章,并且标注付费情况说明。
“你就没有出错的时候吗?”
何雨水抬手揉了一下脑袋,其实没疼,就是习惯性的反应。
这会儿撇着嘴角道:“这么仔细,你是遇到过什么复杂情况啊?”
“没有复杂情况,只有复杂的人,”李学武收好了票据,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看了她一眼说道:“学着点吧,不吃亏——”
“怯——胆小鬼——”
何雨水嘀咕了一声,见他要走,便追了上去,问道:“不住下啊,外面可下大雪呢!”
“不住,十点前必须回家。”
李学武的回答干脆而坚决,外面别说下大雪,就是下刀子……
嗯?那还是别回去了,万一伤着了怎么办,幸好今天下的是大雪。
“呼——”
出了门,他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此时的四九城还没有后世那般光污染严重,天空还是黑的。
后世……商K里的灯光都比四九城的夜空黑,五颜六色的。
“你真是个犟种!”
何雨水追了出来,穿着春秋工装的她冻了一个嘶呵,差点骂出来。
“住一晚上能咋地,还能丢了你的清白啊?”
“别乱说,我哪有……咳咳!”
李学武回头瞪了她一眼,示意了台阶下的汽车,道:“赶紧回去吧,家里俩孩子呢,哪里敢住外面。”
“明早不帮着忙活,早饭都甭吃了,还得送李姝回大院呢。”
这么说着,人已经下了台阶,上车后给台阶上的雨水摆了摆手。
看着吉普车驶出大院,站在门口的何雨水搓了搓胳膊,耷拉着眼皮回了大厅。
李学武还是那个李学武,威风八面,玲珑剔透。
忽悠那些老外更是一愣一愣的,一顿饭就把商业旅行团的事谈妥了。
他永远是那样的睿智、全面、思维敏捷,让人崇拜和敬仰。
但李学武也不是那个李学武了。
原来的李学武住在大院里,现在的李学武住在十点前必须回去的家里。
有两个孩子,有爱人等待的温暖的家。
只是感觉外面冰冷的她,内心的孤寒尚且比身体感受到的更加明显。
看得出来,李学武说这些不是在拒绝她,更不是在提醒她,而是忽略了她,忽略了她的别样关心。
不经意之间的幸福展露,恰恰是在这种忽略中愈显真实。
或许他对自己只有关照、关心以及包容,哪怕仅有的心动,也只是男女之间的那一点点冲动。
这才是今天大雪天气,她最能感同身受的悲凉和痛苦。
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心与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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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你们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一段求而不得,觅而不舍的暗恋,那个人,他(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