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车轮和铁轨不断的摩擦,迸出无数的火星,在此同时,发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嘎吱吱”的声音。
长长的列车缓缓在轨道上滑行了长长的一段距离,最后停了下来。
紧接着,乌黑锃亮的火车头处突然发出嗤嗤声,喷出大团大团的白色蒸汽,那蒸气如同迷雾一般,瞬间就笼罩了整个车头。
‘嘀,嘀嘀,嘀……’尖利的哨声不断的响起。
无数个响亮的声音随即传来:“全体下车,快,快,全体下车,小崽子们,我们到地方了,快下车……”
那声音极其洪亮,用词简捷。如果在军营里呆过,一听就会知道,那是军中的军士长们特有的声音。
车头后一节节由木板拼成的货运车厢门,被人粗暴的打开,发出‘哗啦’的声响。
阳光照进了原本漆黑的车厢,露出里面挤得密密麻麻的士兵。
他们像所有第一次乘坐火车的人一样,一个个的脸上带着惊讶和迷惑的表情。
没有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军官们已经跳上车去,对着那些兵痞们就是一顿的拳打脚踢。
很显然这种暴力行为的说服力极强。
那些士兵们在第一时间就清醒了过来,然后哇哇大叫着,连滚带爬的从车上跳下来。
猛然离开拥挤的人群,冬季的寒风吹来,士兵们不由打了个冷颤,然后裹紧身上的衣服。
此时,儒略大公也从第一节车厢中走下来。
和所有古板的旧式军人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衣着整洁笔挺,皮靴闪亮。只不过,经过了长途的旅行,神情上略略有些疲惫。
他双脚踏在地上,第一个动作就是深吸了一口气,让举起手臂做了个扩张动作,在此同时,心中暗道:老子发誓,以后再也不坐火车了~!
一辈子戎马倥偬,早已习惯了长途行军的大公,发现自己居然晕火车~!
大公坐战争堡垒飞来飞去一点问题没有,但是为了和士兵同甘共苦,坐在车厢内一路跑了上千里,感觉累个半死。
胃部还一阵阵的痉挛,头晕脑胀,脸色发白,好几顿没有好好吃饭了,车轮撞击铁轨,发出的有规律的哐当声,又让人昏昏欲睡。
再说这简陋的车厢也一点都不舒服。
因为战争需要,儒略大公并没有挂洛林那个豪华的像宫殿一样的东方列车车厢——那几节车厢不仅有豪华的卧室、还有二十四小时热水的浴室,以及配有黄金抽水马桶卫生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公室,和一个酒吧。
大公和手下军官乘坐的只是普通的绿皮车厢。
为了节约成本,那些车厢从上到下,全都用木板匆匆钉制而成的,极其的简陋……
而且车厢中间,也只有一排排的木制座椅。
儒略大公做为统帅唯一的优待,就是他在车厢中间的过道上铺了一张行军床。
在这种情况下,在车上坐了两天一夜,对不再年轻的大公来说,这简直是一种地狱般的煎熬的。
他做扩臂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从骨头里传来的一阵阵的噼啪声响。
大公看了一眼四周,身后的车厢中,士兵们正纷纷的从车上往下跳。然后呲牙咧嘴的活动着手脚。
不远处是成群结队的铁路工人。
他们喊着号子,用肩膀挑着枕木,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他们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衣,厚厚的棉衣早就不知已经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纵然如此,每一个工人全都满身的大汗,从头发上往外冒着蒸腾的雾气。
大公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正是在这些人夜以继日的工作下,从君士丁通往茹曼城的铁路正飞速延伸。
周围是一片冬季的萧瑟的景象,草叶枯黄,树木凋零。远处一座横在天际上的小村。
隐约还可以看到,几里之外,还有一帮老百姓正聚在一起,好奇而胆怯的看着这边,时不时的,还互相议论几句。
大公当即微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自从火车开通之后,总会有一帮从来没见过什么市面的百姓们远远的打量这一新生的事物。
不过,相信他们习惯之后,就不会再这么惨无人道的对火车进行强力围观了。
大公用力的甩了甩头,将那些不相干的想法,扔出了脑海,然后转过身来,对着铁制的车轮,拉开了……拉开了裤子,然后就是一通的放水。
有他的带头,旁边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也全都不再扭捏,当即也是纷纷拉开裤子——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虽然不怎么辛苦,但是每一个人都是憋了一大泡的尿。
铁道边上,一时万尿齐发,倒也不失壮观。
旁边的工人们看了,不由得笑着低骂了几声。
工地的主管也是感到极伤脑筋,但是他也不敢上前阻拦。那些兵痞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个不对,就要揍人。更别提,这件事情还是老板他爹带头干的。因此上,他也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是看不见。
大公办完了公事,然后一转身,看到旁边的年青参谋们脸上显出的吃惊表情,不禁也颇有些讪然。干笑了两声,道:“我们到哪了?”
旁边参谋立刻将地图送到他跟前,然后指出了一个位置,道:“大人,我们刚刚经过了罗胜堡,在城市以西三十里的地方。
再往前四百里,就是茹曼城了。如果急行军的话,三天可到。”
儒略大公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道:“终于要到了。传令下去,让小兔崽子们打起精神来。
咱们可不能被洛林那臭小子比下去了。”
“是~!”军官大声答应一声,挥舞着手臂,冲着队伍高声叫道:“出发。”
士兵们当即背着背包,挎着武器,然后排着队伍,沿着铁路线大步向西走去。
此时,有侍从牵来大公的战马。
那匹阿伯丁战马也是在火车上憋了几天,极是难受。猛然间见到自己的主人,极是兴奋,不停的跳跃嘶鸣。
大公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然后伸出手去,用力的拍了拍战马的脖子,然后敏捷的跳了上去。
只是轻轻的一抖缰绳,那战马长啸一声,随即就窜了出去。
大公坐在马上,迎着凛冽的寒风,不由陶醉的闭上了眼睛,这种纵马驰骋才能让他找回舒服的感觉。
往前两里,黑色的铁轨消失,只剩下铺着碎石子的基道。
再往前几里,就连基道也消失,平整过的土地笔直的向前延伸。
两侧密密麻麻的铁路工人正在运输材料。
“殿下,殿下~!”大公正跑的高兴,随即身后传来侍卫们紧张的呼唤声,几十名骑兵拼命打马狂奔。
儒略大公勒住战马,畅快的一笑,道:“你们也太慢了。”
侍卫和将军们冲到跟前,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道:“殿下,您一个人脱离队伍,实在是太危险了。”
“怕什么,我在自己的国土上,周围是自己的国民。”儒略大公毫不在乎的道。
“现在毕竟是战争时期。”手下认真的规劝着道。
儒略大公撇撇嘴,道:“这样慢吞吞的,实在让人心烦。”
周围的手下哭笑不得,心中暗道:要坐火车的是您,嫌慢的也是您,早知道从奈安借个战争堡垒不就得了。
不过这位大爷宣称要自己保持和士兵同甘共苦的作风,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洛林那小子都打赢了,现在全世界都在看着我们。”儒略大公脸色颇有不甘。
身旁的将军们几乎同时叹了口气,他们现在压力山大。
一名老将犹豫了片刻,道:“殿下,敌人会出现我们圈定的地方吗?”
“会的,”儒略大公十分肯定的说道:“一定会的。”
xxxxxxxx闪族北路军的统帅,奥兰迪尼将军举起望远镜,望着东面纵马狂奔的一队人影。
他们身上全都是花花绿绿的衣服,猛一看和周围的环境差不多,趴在马背上夺路狂奔。
后面一队闪族骑兵正紧追不舍,眼看着脱离队伍太远,闪族骑兵渐渐停下脚步们,看着那一队骑士远去。
那是人类的游击队。
奥兰迪尼咬咬牙,恶狠狠的骂道:“一群老鼠,有本事来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军官快速跑过来,敬了个礼,道:“启禀大帅,六名侦察兵阵亡。”
奥兰迪尼无力的摆摆手,道:“算了,不管他们,继续行军。”
自从进深入茹曼北方之后,奥兰迪尼发现这路就越来越不好走了。
他手上那种珍贵的茹曼北方地图错误百出。
最离谱的是,按照地图,他本来打算绕过一个大沼泽,却没想到反倒一头扎进了一片沼泽地。
茹曼帝国的游击队在树林和河网中简直像鬼一样,侦察兵都被吓破了胆子,只要离开大部队三五里远,就再也回不来了。
等奥兰迪尼派上一个师团去扫荡,除了几只野猪什么也没抓到,反倒是中了无数陷阱,又折损了几十个人。
奥兰迪尼怒气冲冲的向来回传递情报的巫妖告状,几天之后巫妖带回来消息,说这里原本不是沼泽,两百年前有一条河突然改道,将这里变成了沼泽和森林。
大军多花了十几天的功夫,才从这片漫无边际的大沼泽中滚出来。
此外地图上标注河流上的桥梁一个不在。
明明是标明是浅滩,可以涉渡的地方,却成了激流,奥兰迪尼不得不再派人沿着河流上下去寻找合适渡河的地方。
奥兰迪尼几次恨不得将这张发黄的地图给撕碎了,塞进那该死的巫妖的嘴里。
在骚动之后,大军排成长长的队列,再次向南行进。
重新上路的的闪族士兵显得小心翼翼,瞪大了眼睛顶着四周,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大声呼喊。
茹曼帝国的官道修的非常不错,刚刚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奥兰迪尼还夸赞过这条质量上乘的道路。
但是此刻走在平坦大路上的士兵们各个提心吊胆,小心仔细的看着脚下,好像要从石板的缝里看出花来。
在距离大部队几十米远的前方,探路的士兵忽然举起手中的红旗摇了摇,然后圈起一块地方,设立醒目的警示标志。
后方的士兵立刻紧张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人类设立的陷阱。
他们在大军前方的官道上挖坑,然后埋上炸药,在闪族大军经过的时候引爆,闪族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游击队手中可有炼金研究院提供的电线和起爆器,有些还是定时炸弹。
坑内通常会填上几十斤炸药,排成密集队形的闪族士兵在爆炸中伤亡惨重,每一次都有几十个人被炸死,上百人受伤。
这就是游击战的另一大神器,路边炸弹。
连吃了几十个路边炸弹之后,闪族士兵终于醒悟过来——大路上有埋伏。
但是不走大路又走那?
这不是轻装简从,除外旅游的三五个人,抄小路无所谓。
而是将近四十万大军,密集的人流和庞大的辎重车辆,需要凭借宽阔的道路以快速通过。
这就是跟在伊拉克,阿富汗的米军一样,虽然抵抗分子一直往公路边埋炸弹,米军却不得不一次次巡逻清扫,为此损失了大量士兵,因为军队的机动和部署需要依靠这些公路,那是生命线。
对于和时间赛跑的奥兰迪尼来说,伤亡几十个人无关紧要,和大军比起来微不足道。
如果他不走大路,才中了人类的圈套,这点损失他付得起。
但是当兵的不愿意。
最后折衷的办法就是在前面派几十个眼尖心细的仔细观察,充当扫雷人员。
埋过炸药的路面毕竟和周围不太一样,心细的话能看出来,但这是一个危险活。
路边炸弹有时候专炸他们扫雷人员。
光是军前开路的扫雷人员,已经换了十几批了,前面的人都被死了。
无奈之下军官只好组织士兵抽生死签,谁抽到算谁倒霉,在大军前方开路,谁都知道这是一去不回的活,在全军都限制饮食的时候,只有他们敞开了随便吃喝。
被抽中的也哭天喊地也没用,最后也自暴自弃,整天醉生梦死。
现在闪族人最恨的就是下雨,雨水会冲掉大路上路边炸弹的痕迹,扫雷组也看不出来,然后炸弹会在人最多的时候再引爆,每当雨天或者雨天刚过,就是闪族士兵最害怕的时候。
不过幸好最近几天天气不错,只零星下过几场小雪。
干燥的地面上路边炸弹一目了然,这个炸弹埋的也颇为粗糙,显然做的很仓储,周边黄土的痕迹十分明显。
大军走下官道,从两旁绕路,远远躲着路边炸弹。
就在他们刚刚轻松下来的时候……“轰隆~!”
一声巨响,官道两边的人群中忽然爆起两团火光。
剧烈的爆炸掀起泥土,冲上几十米的高空,中间夹着无数闪族士兵的身躯和肢体,然后像流星雨一样四散洒落。
黑色的烟雾笼罩了周围几十米的范围。泥土和残肢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黑烟缓缓升起,在半空中形成两团蘑菇云,露出刚刚被笼罩在其中的士兵。
路边炸弹周围躺倒了上百人,离得近的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了,只剩焦黑的尸体,身体扭成不可思议的形状。
后方一点有人抱着断掉的肢体痛苦的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
周围的闪族士兵没有上去救援,反倒是一下子全都没命的往后跑,尽可能躲的远远的。
硝烟味、焦臭味和血腥味四处飘散。
烟雾缓缓散去,露出两边一左一右两个直径数米的大坑,里面还在缓缓的冒着灰烟。
人类故意埋了一个炸弹让他们发现,逼迫闪族人绕路,在官道两边他们必经的泥土中埋了两个更大威力的炸弹。
奥兰迪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脏砰砰砰的狂跳,这两次爆炸离他并不愿,他甚至能感觉到爆炸时带着呛人味道的热浪冲过。
如果敌人再有一点点耐心,多等上几分钟,说不定就要取得开战以来最大的胜利,用路边炸弹炸死闪族统帅。
爆炸点附近躺着上百名伤兵,能动的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后走。
就是不能走的,也惨叫着在地上奋力爬行,一点点向外移动,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剩下不能移动的在地上哀嚎,大叫着:“救救我。”
“来人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但是后面的士兵无动于衷。
狡猾阴险的人类最喜欢在炸点附近再埋设炸弹,在闪族士兵蜂拥上前救援的时候再次引爆,第二次杀伤闪族士兵。
几次之后,再没有人敢上去救援了。
闪族大军立刻向外多跑了几百米,离着这里远远的,从收割过的田野中通过。
至于那些伤兵,除了那些能自己爬出危险区的,其他人就听天由命吧,反正带着他们也是累赘。
伤兵们悲惨的呼叫声在寒风中传的很远,听到的闪族士兵无不是脸色难看,人类的手法更加狡诈了,就连排雷也不再是安全的,他们未来也很可能是其中的一个。
奥兰迪尼远远望了一眼炸坑附近,紧紧的抿着嘴,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梵蒂诺的失败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人类通过抛撒传单,也将消息散布到全军。
现在闪族士兵人人都知道,西线大军在那个洛林手中吃了个大亏,海军全军覆没,运载的步兵损失惨重。
剩下的只有他们了。
奥兰迪尼意识到这场战争也许不会像他想的那样走,但是好在他所面对的敌人还没有变。
而且闪族在梵蒂诺的失败对他未尝不是件好事,这样大祭司就会将所有力量都投入在他身上,战争堡垒,巫妖,黑暗法师……只要拿下茹曼城,他将成为当之无愧的闪族第一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