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说:“李叔此言差矣,人这一辈子,谁能没有什么磕磕绊绊呢,你能位至副厅级,怎么能算是不成功呢,虽然遇到了一些倒霉事,但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你当然是有资格给晚辈一些指点和教导的。我是很希望能得到你的教诲的。”
老李苦笑了下,说:“小亦,你说话很善解人意,你这话让我听了心里很宽慰。的确,你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唉。李舜要是能有你十分之一好,我这辈子也算知足了。”
老李竟然有扯出了李舜。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就没吱声。
老李接着说:“你和阿彤都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在你们周围,聚集着一批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年轻人,你们有理想,有追求,有志向,有目标,充满正能量,看到你们,我不由就想起阿舜。同样是一个年代的青年人,为什么差别就如此之大呢?为什么阿舜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或许,我是该反思自己了,子不教,父之过,阿舜到了今天,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李开始反思了,带着痛悔和叹息。
“身处圈子这么多年,我和他妈妈一直在为名利追逐,为地位奔波,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人混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放松和忽视了孩子的教育,没有正确引导孩子有一个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败。”老李继续说,“只是,我现在明白地太晚了。到头来,我明白自己对不住的人太多了,包括对不起阿舜。”
老李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伤感和愧疚,说到这里的时候,又不由自主看了手里的画册一眼。
我继续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丫丫冲我们蹦跳着跑过来,秋彤跟在身后。
“爷爷,我累了,我要吃奶奶做的小点心。”丫丫扑到老李怀里撒娇。
老李笑了,慈爱地抚摸着丫丫的脑袋:“好,乖孩子,我们回家,吃奶奶做的小点心。”
“爷爷抱——”丫丫说。
秋彤这时抱起丫丫:“丫丫,爷爷累了,妈妈抱你。”
老李站起来,对秋彤说:“阿彤,这本画册我挺喜欢看,送给我好不好?”
秋彤眼神一动,接着就点点头:“呵呵,好啊,我那里还有几本的,既然您喜欢,这本就送您了。”
老李笑了:“那我们走吧。”
然后,老李看着我。
我说了一句:“李叔再见。”
老李点点头,秋彤也冲我点点头。
丫丫冲我摆手:“亦叔叔再见。”
“丫丫再见。”我也摆摆手。
然后,老李秋彤就带着丫丫坐四哥的车走了。
他们走后,方爱国走了过来。
我对方爱国说:“小亲茹走了,杜建国不用接送她了,李老板的父母出来了,下一步,你安排杜建国负责保护好李老板的父母。”
方爱国点点头:“没问题。”
想着刚才和老李的谈话,我轻轻叹了口气。
方爱国这时又说:“亦哥,今天早上刚接到大本营通知,大本营刚刚又派了四个特战队员进入了大陆。”
“哦,又来了四个人,什么时候到海州?”我说。
“他们的目的地不是海州!”方爱国说。
“是哪里?”
“明州!”
“明州?”我微微一愣,接着就明白过来,李舜一定是知道海竹回明州的事情,他派这四个特战队员,是去保护海竹的。
“大本营说,这是李司令专门安排的,他亲自挑选了四名身手好的特战队员去明州,专门负责保护海竹的安全。这四个人到达明州后,不和我们发生联系,直接受大本营调遣,会以事先计划好的身份潜伏下来,也不会惊动海竹他们,只是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同时,也兼顾你父母那边。同样,他们也不会惊动你父母。”方爱国又说。
我没有说话,心里突然觉得沉甸甸的,李舜派出的这四个特战队员,我愿意理解为是为了海竹和我父母的安全,的确,随着形势的发展,海竹即使到了明州,也未必就能摆脱阴谋者的暗算,同时,我的父母那边,也未必就一定不会有麻烦,如果阴谋者狗急跳墙,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李舜的考虑不可谓不周到。
但同时,我极不情愿地又隐隐感觉到,似乎,李舜的这一步安排,还带有另一层意思,一方面海竹和我父母受到了保护,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似乎又成了李舜手里的人质和砝码。
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很不爽,我觉得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似乎不该对李舜有这种猜疑,但却忍不住不让自己去猜疑这些。
毕竟,李舜是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他的猜疑心是如此之重,一旦我哪一天真的想脱离道上,他要是不想放我,那么,我将会极其被动。
一旦哪一天他认为我做了对他不忠不敬的事情,或者我和秋彤的事情被他嗅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么,我将完全受制于他,不敢有丝毫反抗。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被动了,一边被李舜所挟制,一边又被伍德所步步紧逼。
心里很窒息很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想到我和秋彤的事情哪一天如果被李舜知道的后果,我有些不寒而栗,我相信李舜到时候会毫不犹豫结果了我,会以最残忍的方式结果了我。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亦哥,你怎么了?”方爱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我回过神,晃了下脑袋,忙说:“没事,没事。”
方爱国看我的目光继续有些奇怪,但什么都没有说。
我突然又想到,方爱国他们四个人来到海州,接受的指令是不是除了协助我之外,还会有监视我的意图呢?会不会他们一方面接受我的指挥,而另一方面又随时向大本营汇报我的情况呢?会不会他们一直在对我保密隐瞒着他们接受的来自李舜的另一个指令呢?
越想心里越惊惧,不由又打了个寒战。
“亦哥,你……”方爱国又说了一句,眼里的目光更困惑了。
看着方爱国看我的表情,我努力冲他笑了下:“我没事,可能是有点感冒了。”
方爱国笑了下。
看着方爱国坦然的笑脸,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有些多虑过于猜疑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我他妈神经过敏了才对。我心里安慰着自己。
离开和谐广场,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到天黑,才回到宿舍。
周末不上班,海竹走了,公司没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所事事没事干了,秋彤周末带丫丫在老李家,张晓天孔琨小亲茹都跟着海竹去了明州,元朵周末应该会和海枫在一起,老栗这几天也不找我,我觉得自己成了一具无聊至极的幽灵,突然就感到了巨大的孤独和寂寞。
我自己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呆,天黑了也不想开灯,就让自己在黑暗里独坐。
我觉得自己仿佛是黑暗中的舞者,我的身体没有动,我的灵魂在黑暗中迷惘地舞动。
夜慢慢深了,周围很静,我一动不动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让自己的思绪肆虐,突然莫名就感到一阵悲伤。
夜,如此静谧,夜,如此忧伤,夜,如此孤独。
我在静谧忧伤孤独的夜里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轻轻的两声敲门声。
寂静的深夜,这敲门声分外清晰。
我倏地清醒过来,快速移动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外面漆黑什么都看不到。门外的灯是声控感应的,这轻微的敲门声没有将灯搞亮。
这么晚了,会是谁敲门呢?似乎敲门者十分谨慎小心,似乎不想让走廊里的灯光亮起来,似乎这人惧怕光明。
我的心里不由警惕起来,站在门边没有做声,轻轻握住门把手。
“笃笃——”又是两声轻微的敲门声。
就在这声音刚刚响起的一刹那,我毫不犹豫一把拉开门,带起一阵黑暗中的风。
我凭着大致的感觉摸黑往外一伸手,接着就抓住了那只刚刚敲完门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顺势握住手腕,然后接着就后退一步,同时猛地往里一拉——
不速之客被我轻而易举就拉了进来,似乎他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出击,似乎他就没有打算反抗。
我接着关上门,牢牢握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拧,让他无法动弹,然后快速打开房灯。
灯光下不速访客现了原型。
妈的,原来是皇者。
“深更半夜,你鬼鬼祟祟搞什么洋动静?”我松开皇者。
皇者活动了下手腕,嘿嘿低笑起来:“我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地下皇者啊。地下活动是我的显着特征,我要是不习惯在地下活动,江湖朋友怎么会送我这外号呢?”
我自顾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他:“找我什么事?有屁快放!”
皇者不温不火地走到我对过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着一支,慢慢吸了两口,然后看着我:“兄弟,我说你对客人能不能热情点啊?怎么说这是在你这里,你是地主,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对待朋友吧?”
我笑了下:“那好,我换个说话的方式,皇者先生深夜来访,贵客,稀客,敢问有何见教呢?”
“嗯,这还差不多。”皇者笑起来,“其实呢,我白天是不方便见你,所以,只有晚上来了。我今晚来呢,主要是来陪兄弟你说说话,我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很寂寞。”
“少扯淡。我再寂寞也不需要你来陪。有什么话快说。”我毫不客气地打断皇者的话。
“既然兄弟是个急脾气,那我就说了。”皇者又吸了一口烟,然后说,“我今晚来主要是想感谢你的。”
“感谢我什么?”我说,心里不由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