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离抬头看他,将香囊放回怀中。“怎么样了?”
聿宸一撩衣摆,坐在他身边,看了看他,说道,“我刚才察看了一下地势。往前三百里,有一条长江。南国善于打水战,不利于我们。我们可以在这里扎营,这里四面崇山峻岭,高低起伏,道路崎岖。翻越过那边那个山头有一个密树满布的斜坡,形势巧妙,匠心独运,极容易被人忽视。山底下,便是往南国必经之路。到时,我们可以引他们经过,在那设下埋伏。”
“听说南国有一个很厉害的军师。雍王领兵时,也只有抵抗,毫无还击之力。”慕天离说道。
“据前副将回报说,南国惯于偷袭,会使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他们会潜入营中放毒气,在士兵饮的水里下药,在战马上做手脚。”
“错不在别人使用阴招,而是他们疏于防范,让敌方有机可趁。”慕天离神情平淡的说。战场上,输了就是输了,任何借口都是枉然。
“没错。他的确是擅于计谋,更难得的是,他们的军师,居然是个女的。”
“哦?”慕天离挑挑眉,“雍王居然败在一个女流之辈手上,这倒是令我拭目以待了。”
两人又继续商讨了一下战策。待完时,已是深夜。其他人已休息,只有几名士兵还在站岗巡逻。
“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你呢?”
慕天离身子靠着树干,仰头望着星际,淡淡说道,“我睡不着。”
聿宸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离,你看起来很不好。”
“放心吧,我没事。”那幽然瞟缈的眼神落在远方,整个人恍惚陷入怔愣中。脑子一片空白,心里隐隐地揪痛。
“你的样子并不像没事。离,你什么都不说,让人更担心。”
慕天离侧头看了他一眼,轻扯嘴角,语气轻柔的说,“你想太多了。今晚的月很圆,圆得没有一丝瑕疵。我只是,想多看一会。”他在笑,眸底却是浓郁的忧伤压抑。
“你还是无法释怀吗?”
慕天离黑眸黯淡了下来。一旦坠入红尘情爱中,便是无尽的痴缠翻腾,若能轻易便放开手,放开心,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陷入爱情的泥泽中无法自拔。为爱而伤,因为爱深了,伤就更重了。
今生恋,今生情,换来伤别离。情为何物?只教人黯然销魂。不爱,便不伤。聿宸心里暗叹。
慕天离不答话,无意识间,恍惚又发愣了。
“你之所以会带兵出战,想要的,并不是胜利。”聿宸仿佛早已看穿了他那颗决然的心,他是抱着一种绝望的念头而战。无论胜负,最终,他都决定不要独活于世。
慕天离轻笑,“你好像什么都懂,却不懂你自己的心。”
“……”
“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离,你别想不开!”聿宸紧蹙着眉。
“我没有想不开。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老天爷怎么安排我今后的命。”他淡淡的说。即使打打杀杀,刀光剑影,也无法填补他心中噬心的空虚。他空荡的灵魂,已没有了停留的希望。
“你有没有看到,今晚的紫芒星在东,靠近它的那一颗,便是紫薇星,光芒若隐若现,但它依附着那颗紫芒星,仔细一看,便能看到它的存在。”聿宸看着夜空,突然说道。
慕天离疑惑的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所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而看不见的,是因为被表面所蒙骗,所以才没有用心。”
慕天离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已死如灰寂的心突地升起几欲消逝的微弱希望。
聿宸站起身,望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幽淡的说,“凡事不要判断得太果断,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说罢,便转身离开。
慕天离看着他的背影,绝然的心,又开始起了波动。风更冷,吹起他的黑丝。抬头,凝神仔细望着,似乎,真有那么一颗微弱的星辰,好似顽皮的眼瞳正朝他一眨一眨的闪烁着……
边外,兵戟相对。皇城内外,亦风声鹤唳。
原本该驻守在北的褚瀚突然撤兵回来。
在将军府中,一身藏青袍子的褚瀚举着手中的白棋,正一脸的凝肃。与他对弈的,便是坐在他对面,一袭墨色,轻呷着杯中醇香美酒,眯着一对妖娆勾魂的桃眸,抿唇微笑,悠懒而随意。
“挥刀杀敌这般的潇洒自如,一枚小小棋子竟然让你举棋不定,想这么久?”低哑的嗓音如这酒般醉人。
和化花花面花荷。旁人看了定会惊讶无比,一个是皇朝的大将军,一个是视皇族如宿敌的邪气妖精。他们,怎会像友人一般坐在一起聊侃对弈?
“考虑得如何?”卫瑾风漫不经心的问。
“无须考虑。”褚瀚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一方小格里。
“要帮我?”
“好。”褚瀚轻松回应。
“一旦做了叛军,就不能再回头。不怕落人口实?”
“既然他不适合做君主,那便换个有能耐的人。”
“有能耐?”卫瑾支手托着下颔,意味深长的挑着邪魅的笑。“原来大将军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
“太子的确有能力。不过,他没有你狠,不够你这般无情。而且,我们褚家受你父亲的恩,欠了他的情,理应回报。只希望,我效忠的,不是昏庸无道的君主。”
卫瑾风浅笑道,“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的了解我。”
“那个人,你还要留着吗?”
卫瑾风笑眸一敛,“那是我的私事。”
“女人,是祸水。”
“那是无能之辈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借口。”
褚瀚不予置否,淡漠的说,“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