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卧病在床,日愈严重。群医束手无策,这病,甚是怪异。说话迟缓,亦动弹不得。这日,雍王来到了宫中探望他。
“微臣给皇上请安。”雍王一如既往的,家中遭逢巨变,他此时却过于平静得诡异。依旧是那恭敬的态度,声音却多了一丝清冷的生疏。
赫连炽躺在锦缎九龙蟠椅上,不便说话,雍王便自行起身。自从他撤兵回来后,边疆情势日益险峻,朝中竟无人能自发奋勇。不过话说回来,雍王拥有一半兵权,褚瀚亦有一半。然,四面受敌,兵力不可分散。这要如何,才能保住他的江山?
赫连炽忧心万分,裴靖康也终于肯进宫面见他了。他似有很多话想说,动了动唇,却艰涩的吐不出字。
“皇上龙体欠安,不亦激动。皇上心中所想,待老臣说来如何?”
赫连炽眨了眨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瞪大的眼睛仿佛有丝怒意和责怪。怒他竟然敢枉顾君命,气他不顾江山社稷,不顾百姓安危。可,他也明白那丧子之痛的感受。任谁也无法释怀。唉,他们虽然罪有应得,他却也做得太绝。
“边疆战乱,百姓惶恐。而这迫在眉睫的时刻,左丞右相却联合打压,弄得朝臣人心不齐。乱军有可能趁此机会大肆进军。皇上可是忧心江山正在动摇?”
“而今太子无心于朝务,就算他当真坐了上去,然不得人心,势单力薄,该如何力挽狂澜?”
赫连炽身体忽地抖动着,如此危急关头,为何他说得如此轻松?
“皇上请勿动怒。微臣身为天朝臣子,自当要为我朝效命。”
赫连炽黄褐之眸突地闪了下,带着质疑的看着他。
“但战场上吉凶难料,若微臣远征,实在是不放心小女。”
赫连炽眉心拧了拧,他话中有话,耐人寻味。
“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成全。如了了微臣的心愿,微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赫连炽看着他,蠕动了下唇,半晌哑声吐出一个字,“……说。”
“微臣想把小女许给太子,若小女有了好的归宿,微臣也再无牵挂了。”
赫连炽倏地瞠大眼,把裴雨静许给小七?这怎么可能!让他再娶,甭说他做不了主,恐怕那古灵精怪的丫头也不会答应。小七爱妻如命,众所皆知。他、他居然拿江山社稷与他作交换!?
“微臣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这个世上,微臣只剩小女一个了,实在,不能再失去了。”裴靖康说着,压抑的愤怒自唇齿缝间迸出。但,为了静儿的幸福,他不得不忍下。
“皇上可以考虑一下,如果皇上愿意为他俩指婚,臣定当立马起程,片刻不耽搁。微臣不打扰皇上休息了,臣告退。”裴靖康自顾说完,便欠身离开。丝毫不理会赫连炽的脸色。
赫连炽气得浑身发颤。殿外一抹魅影轻盈落在一棵大树,慵懒的身躯斜靠在树叉上,一如既往的迷惑人心的身姿,那诡异灿亮的目光直直射进,饶是诡魅而危险……
寝宫内,飘着淡淡迷雅的香气。闻着令人陶醉,心弛神往……
赫连炽闻着这香气,焦怒的心好似平静了下来……
言小纯纯网纯的。但任谁也想不到,令他渐渐瘫痪的,便是这迷醉的香气。
那抹魅影轻勾出优美的弧度,邪惑纵生,笑得恣肆。冷凛凛的目光,却诡谲邪佞。
此刻要夺他的性命是轻而易举的,但他却不想。他说过,要活着的人,痛苦的活着,然后看着他们一样样的失去。权势、地位、亲情——爱的人!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一下,那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了。
★★★
裴雨静未曾想过,慕天离会突然来找她。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欣喜之余,当下还有心虚的仓惶。
“她定了定心神,扬着柔美的微笑朝他走了两步,便感觉到他那冷鸷怪异的目光。
那目光太诡异,太耐人寻味,以致她的身体竟不由自主的轻颤。他……为何要这般看她?那眼神像是察觉到什么,彷若有一丝无形的蚕丝,紧紧地扼住她的呼吸。
“小七……”她试图以轻松的口吻,却发现嗓音有些颤。她扬起虚弱的笑,“你怎么会来?”
慕天离阴沉沉的走向她,眼神如冰刀,笑如罗刹,声调低冷如地狱发出,“你怎会不知我为何而来?你不是等我等了很久了吗?”
“我……”裴雨静被他咄咄逼人的眼神给逼退了两步。
“我真后悔,当初的决定,真的错得离谱。”
“你在说什么?”
“当初不该饶了你,就算忘恩负义又如何?你真是太毒了,毒得这般的可怕,这般的丑陋。”
“赫连司痕!”裴雨静气愤得扭曲了娇美的脸。“你来这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羞辱?”他轻嗤一声,修长优美的手缓缓的爬上她的纤颈,吐字如冰凿般剜进她心里,冷得刺骨。“这般纤滑细腻的颈子,断了,还挺可惜的。”他轻如棉絮般说着,钳住她颈子的大手倏然用力,裴雨静的脸一瞬煞白,美眸惊恐的睁得如铜铃般大。她双手抓着慕天离的手,却扞动不了他半分。
他、他不会是想这样杀了她吧?裴雨静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窒息的感觉骤然袭来,呼吸渐弱。就在她以为他当真要杀了她之时,慕天离突然松手。
她失了全力,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咳、咳……”
“痛苦吗?你痛苦了尚还能出声,但被你害的人,却不能说。”慕天离冷冷的看着她,“解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