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点上来啊,船要开了”,阮恙冲他招手。
辛子翱站着不动,却是站在轮船外微笑的注视着她,夏日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微醺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眼睛深处倒映出一片不真实的琉璃光影,长长的睫毛在微风中也看到了拂动。
阮恙莫名恍惚了下,突然听他薄唇翕动,声音飘过来,“阮恙,你说人有下辈子吗”?
“你干嘛在这时候提这个问题,船真的要开了,你再不上来就我和女儿两个人出海了”,阮恙再次说道。
“如果要有下辈子就好了”,辛子翱睫毛垂落,嘴唇依然在笑,但睫毛在眼皮下垂了一层阴影,“阮恙,我去不了了,我帮你收拾了很多东西在包里,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撄。
“你放我鸽子骗我吗”,阮恙有点生气了。
“是啊,我骗了你,我骗了你好多次,还伤害了你,我对不起你”,辛子翱低低的叹了口气,“阮恙,照顾好自己,我多么希望这一切是真的”偿。
“你又在说什么”,阮恙话音一落,轮船忽然传来常常的鸣笛声,船缓缓驶离开了岸边。
她伸手去抓心子翱,她的手却穿过他的身体抓了片空。
她心里泛起一阵诡异和慌张感,再抬头去看辛子翱的脸,突然发现越来越朦胧,朦胧的竟然看不真切了,“子翱…子翱…”。
“阮恙,再见…再见…”,她看到他嘴巴在动。
船越来越远,远的辛子翱的身影成了一抹青烟,她呆呆立在船头,莫名伤感,良久,回过神来,去看怀里的女儿,却发现自己的怀里只有一身小孩子的衣服,女儿如空气般蒸发了。
她心头猛地泛凉,想叫女儿,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女儿叫什么名字,她四下张望,船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是座空船。
她拼命的跑,大叫。
“阮恙,你醒醒,醒醒”,仿佛听到有人喊她。
她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厉少彬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目光深邃又有点担忧。
阮恙看着他呆滞了几秒后使劲拍了拍自己脸,望向窗外,外面的天泛起了一丝鱼肚皮白,她的额头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她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
她深吸了几口气,把脸和身体深深的埋进厉少彬怀里,他浓烈的热气传递到她身上,让她不至于那么害怕了,真是太可怕了,怎么会做这种梦。
“你梦到了什么”,厉少彬的手覆在她肩上。
阮恙嘴唇抖了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辛子翱吗”,厉少彬忽然说。
阮恙一僵,抬头,发现他眼睛里藏着一种悲伤、懊恼的暗涌,“你今天晚上嘴巴里不知道叫了多少次子翱了”。
阮恙扶额,“你不要误会,我真的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也许你还是没有忘了辛子翱吧”,厉少彬握紧了拳头,咬牙冷冷的说:“你跟他之间感情很深,我知道让你一时半会儿全忘了他有点难,可你别忘了他对你做过多少伤害你的事,这些也就算了,可你做梦嘴里都在叫着他,阮恙,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你误会了”,阮恙抓住他手。
厉少彬甩开她手,猛地坐起来,他真的是生气了,为什么她明明答应自己一起好好经营他们的婚姻,但她却还是忘不了辛子翱,“我是你老公,你做梦的嘴里叫的不是我叫的是他,阮恙,你知道我听到的时候多么不是滋味吗”。
“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厉少彬拿起旁边的衣服、裤子随便套上就出门去了。
阮恙也不敢追上去,怕闹出太大动静惊动厉家的人,没多久,她就听到楼下传来汽车离开的声音。
房间里还很暗,阮恙想起刚才的梦,犹是有点害怕,打开灯,身体蜷缩进被窝里,微微发凉。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辛子翱了,突然做过这样的梦,真的很奇怪。
不过厉少彬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她真的并没有对辛子翱念念不忘啊。
阮恙打开手机给厉少彬打电话,手机却在茶几上响起来,他刚才走的匆忙,连手机都忘带了,也不知道现在天还没亮跑哪去了。
之后,阮恙也没睡着。
……。
七点多钟就穿好衣服起床了,吃早餐的时候,厉仲迟疑惑的问:“早上佣人说少彬六点不到就出门了,这是去哪了”?
众人都奇怪的朝她看来,厉奶奶也有点失望,还以为又能和自己孙子一块吃早餐的。
阮恙尴尬的拂了拂耳边秀发,“半夜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急事,就匆匆走了”。
“是什么重要的事吧,很少看他这么早出门”,厉仲迟很奇怪,不过也没想到他们两个是吵架的原因,毕竟一般要吵也是晚上吵,很少有人凌晨五点多吵架的。
“可能是吧,当时我在睡觉,也不是很清楚”,阮恙含含糊糊的回答。
见状,厉家的人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厉小夏上学后,阮恙正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厉家一趟,看看去厉堂或者去两人住的别墅找找厉少彬时,何明珊和厉从洋从外面散步回来了。
人还门进来,何明珊的声音就从换鞋的地方传进来,“大消息啊”。
“什么大消息啊”,厉奶奶回头,就见何明珊激动的模样。
“刚才时家的太太打电话给我,我的天啊,辛家昨天晚上出大事了”,何明珊说完一顿,看了边上的阮恙眼。
阮恙猛地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心里狠狠的打了个突,面上缺不动声色,也没做声,还是沈柳问:“辛家怎么了”?
“那赵姝真是疯了”,何明珊拍拍胸口,压低声音说:“听说她昨天晚上在辛子翱喝的差水里下了毒药,辛子翱喝了后没多久,就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了”。
阮恙震惊的脑袋空白了一下,旁边厉奶奶已经急急问道:“那死没死啊”?
“不知道,反正当时被佣人看到后急急忙忙打了120,听说送去医院的时候,是七窍都在流血,可吓人了,是死是活不知道,估计要活难吧,今天一早厉家来了不少警察,把赵姝给逮住了,那个赵姝像疯了一样的,也不怕,口口声声嚷着说要杀死辛子翱”,何明珊自己说着都瑟缩了一下,“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吗,再大的仇有必要下这种毒手吗”。
“是啊”,沈柳也复杂的望着阮恙,大家都心知肚明赵姝和辛子翱之间的问题都是来自她,只是大家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不过这也怪不得阮恙,她毕竟都已经结婚了,下毒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厉奶奶皱皱眉,没有幸灾乐祸,倒是深长的叹了口气,“唉,那辛子翱从小到大我也是见过几回的,是个聪明漂亮的孩子,虽说婚礼上的事做的很过分,但要年纪轻轻的这么去了,也确实可惜”。
“所有娶老婆,一定要娶正常点的”,何明珊感慨,“辛子翱要是死了,王雨婷拿着儿子当个宝贝一样,估计会疯了去”。
众人沉默了一下,却也只能扼腕叹息。
“妈,我上楼换件衣服”,阮恙一直听着她们说,几分钟后,才站起身来,精致的脸像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看不出是悲还是别的。
何明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
阮恙笔直着背影往楼上走,她脑子有点懵,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她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开心。
推开门,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脸侧着望向外面的阳光。
脑海里,昨日的梦又隐隐约约的重现,辛子翱站在轮船外说人要是有下辈子就好了。
她为什么会做那个梦呢,是感觉到了什么吗?
还是他已经死了?
“死”那个字似乎是陌生又遥远的,阮恙是恨辛子翱的,可不至于恨到要他去死,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她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会轻易让别人去死。
但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曾经让她深爱的人,如果就这么死了…。
她眼睛呆滞的望着阳台一盆水仙。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开门声,她抬头,厉少彬慢慢的从门口走进来,唇角抿的紧紧的,脸上的神情很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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