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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咱们出去玩呗?!”徐铮来到跟前,小心翼翼的道,低着头,不敢看她。

见他如此,马春花心中一软,本想拒绝,却不忍心,转头看了看师父。

萧月生摆摆手:“去吧!”

马春花点头,答应了徐铮,两人披着油布雨衣,出了大厅,要出去玩。

马行空摇摇头,暗自笑了笑,他们还是孩子,玩心甚重,下这么大的雨,却仍出去玩,也不阻拦。

众人围在一起,低声说话。

马春花与徐铮一起出了大厅,大雨倾盆,打在身上,隔着油布雨衣,别有一番趣味。

二人乍入商家堡,有些好奇,便偷偷打量,想要认清地形,纯粹是好奇之念。

大雨倾盆,仆人们个个躲在屋里,难得的休息,不出来自讨苦吃,故也没人拦着他们两人。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后厅,马春花忽然一顿,一指北面,二人偷偷靠近。

两人的靴子已经湿了,浑不在意,慢慢贴到一座大厅窗户,大雨倾盆,击打着地面,掩住他们足音。

伸手到外面,让雨水淋湿,大拇指按上窗户纸,轻轻捅一个小孔,右眼凑上去,朝里面望去。

“胡一刀,曲池,天枢!”

“苗人凤,地仓,合谷!”

一个老驱坐在厅子东北角椅子上,五十来岁,白发苍苍,声音却是冰冷,听在耳中浑身发冷。

她对面,一个英俊少年身着劲装,腰间挎镖囊,装着十几支金镖,对面两个劲装大汉,各举一个牌子,上蹿下跳,饶厅疾走。

牌子上画着两个人,一个浓髯粗豪大汉,旁注“胡一刀”,另一个身形瘦长,旁注“苗人凤”,全身的穴道也画在上面,极尽详细,似是练功图一般。

老驱每报一个名字,金镖闪动,被英俊少年射出,射中牌子上,手法利落。

马春花一见,马上一拉徐铮,轻轻退后,离开大厅,示意他不要说话。

待走远了,徐铮往后头望一眼,问:“师妹,他们捣什么鬼?”

“练镖呗。”马春花漫不经心的道,左右打量一眼,低声道:“咱们快回去,莫被人发现了!”

“为何?”徐铮不在意的问。

马春花瞟他一眼,道:“偷看人家练功,武林大忌,人家让咱们进来避雨,一片好意,若是见到咱们,怕是会成仇人!”

平常时候,在读书之余,萧月生也讲一些武林秩事,将一些武林中的规矩,还有一些阴谋伎俩,细细解剖与她听,人心之鬼域,常让她浑身发寒。

“嗯,那倒也是!”徐铮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大厅。

乍进大厅,除了镖局的镖头趟子手,脚夫们们,还多了三个汉子,正站着解湿衣衫,看其打扮,是朝廷的武官。

三人转头,看到正在解油布雨衣的马春花时,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不停朝马春花扫来扫去,近乎贪婪,带着火光一般,肆无忌惮。

见他们如此瞧着师妹,徐铮脸色一沉,狠狠瞪着他们。

马春花浑不在意,这样的目光,已经见得多了,她接触的汉子,多是武人粗人,见到美女,都是一幅恶狼般的眼神。

“爹!”马春花来到近前,低声唤道。

“去哪里了瞎转悠了?”马行空正大马金刀的坐着,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闻言睁眼,笑问道。

马春花压低声音:“后面有人练功,这家主人是练家子呢!”

“哦——?”马行空一挑眉毛,神色不动,点点头:“嗯,我晓得了!”

“爹,胡一刀,苗人凤是谁呀?”她低声问。

“嗯——?”马行空眼睛一睁,陡的亮一下,脸色随之阴沉下来,低声哼道:“你怎么晓得他们?”

“刚才在后面瞧到的。”马春花低声道:“好像是这家主人的仇人,正拿他们的画像练镖呢!……爹,他们是什么人?”

“胡一刀,早在十年前已经死了,那苗人凤,嘿嘿,可是如雷贯耳,……人称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

“哟,好大的口气,比师父如何?”马春花来了兴趣,忙问。

马行空沉吟一下,摇摇头:“没比过,不过,大抵道长还是差一些的罢。”

“哼,师父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不信!”马春花秀脸一沉,扭头便走,来到萧月生身边坐下。

萧月生坐在火堆旁,孤零零一个人,旁边空出好大一块儿地方,是镖师趟子手们不知不觉中让出来的。

马春花伸手提起红泥小炉,给萧月生斟了一盏,轻声道:“师父,喝茶!”

此时,那三个武官除下湿衣,却在马春花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挨得很近。

马春花转向他们,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瞥,扭过头去,黛眉却是蹙了起来。

“师父,我坐这边。”马春花起身,来到萧月生另一边坐下。

萧月生扭头,淡淡一瞥三人,清冷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转,面无表情,淡淡点头:“春花,替我向三位大人敬一盏茶!”

“师父!”马春花不依。

萧月生眉头一挑,飞快打一个眼色。

“遵命!”马春花会意,仍是一幅不情不愿的模样,自旁边木盒里拿出一个白瓷茶盏,执壶斟满了。

“师妹!”徐铮脾气火爆,见状大怒,吆喝一声,腾的站起来,怒瞪萧月生。

“铮儿,坐下!”马行空沉声一喝,神情威严。

徐铮兀自不服,却一向不会违逆师父,一屁股坐下,仍气哼哼瞪在萧月生。

马春花双手端盏,她手上肌肤莹白温润,泛着一层淡淡的莹光,与羊脂美玉一般无二。

她步态轻盈曼妙,慢慢走到三人跟前,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容光慑人,大厅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住。

三个武官站起身,双眼放光盯着她看。

马春花明眸流转,在三人脸上一掠,落到最壮实的一个汉子身上,走到他近前,笑道:“官爷,请喝茶!”

话音乍落,她双手轻轻一送,白瓷茶盏倏的飞出去,平平稳稳,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托着,慢悠悠的朝大汉飞去。

众人惊异,没想到她竟使出这一招。

大汉一挺胸膛,嘿嘿笑了笑,关节粗大的右手慢慢伸出去,去接茶盏。

刚要碰到茶盏,它去忽然一晃,在空中拐了一个弯,划出一个圆弧,恰到好处的避过大汉的手。

“咦?!”大汉讶然,大厅中诸人亦如此。

他脸色一沉,众目睽睽之下,抹不开脸面,手臂一振,五指箕张,呈鹰爪之形,罩向茶盏。

茶盏未再变化,被他稳稳抓住。

他沉着脸,龇了龇牙,脸色不甚好看,稳稳拿着茶盏,揭盏轻啜一口,一合盏盖,猛的推出,喝道:“还你!”

“呜——”茶盏化为一道白光,划过空中,射向马春花,惹得众人惊叫一声。

若非他恼怒异常,断不会在人前如此大伤风度,却是被马春花所气急了。

他刚才接到茶盏,顿觉如接了一块儿烧红了的烙铁,仿佛能嗅到皮肉焦糊的味道,双掌疼痛难忍,若非顾及脸色,定会惨叫出声。

马春花嫣然一笑,探手轻盈一摘,似是摘枝上一朵鲜花,动作清雅曼妙,众人眼前一亮。

茶盏稳稳落入她手上,她点点头,重新坐到萧月生跟前。

飞马镖局众人个个神采飞扬,赞叹不已,他们已见过马春花的武功,不再讶异。

众人不时扫三人一眼,露出不屑神色,连自己小姐都不打不过,还是当官的呢!

三个武官阴沉着脸,却没发作,不再吱声,目光不时扫过马春花,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放肆与贪婪。

他们虽然武功逊于马春花,眼界却极宽,见识得多了,晓得这个马春花是朵刺手的玫瑰。

身为官府中人,脸皮最就磨厚,对于众人的鄙视却当做未看到。

马春花坐下,萧月生瞥她一眼,微微一笑,露出一丝嘉许神色,惹得她兴奋已极。

她低声道:“师父,我的天山折梅手如何?”

萧月生点点头:“嗯,入门了。”

马春花嘻嘻一笑,眉梢间都洋溢着兴奋劲儿。

恰在此时,厅门被推开,走进一男一女,人们放眼望去,只觉眼前一亮,大厅里仿佛明亮了几分。

这男的约有三十七八岁,长身玉立,气宇轩昂,直如潘安再世,宋玉复生,一双眸子灿然生光,寒意森森,众人一见,心中凛然,却是一个高手!

那女的却是一个少妇,约有二十三四岁,肤光似雪,眉目如画,实是绝色,论及容貌之美,更胜马春花一筹。

只是马春花练了抱虚诀以来,气质转换,容光逼人,给人感觉,却是不逊于这少妇一般。

这少妇头上簪着一支黄金凤头杈,嵌着一颗珍珠,比龙眼略大一些,一看即知非富即贵。

萧月生目光在珍珠上转了转,收回目光,垂帘观照,腹下丹田氤氲一片,紫气蒸腾。

二人除下湿衣,男子找一捆麦秆,在地上铺平,扶着女子坐下,温柔体贴,看得马春花明眸一闪,望了望师父。

她起身,走上前,对少妇低声说了几句,旁人听不清楚。

少妇点点头,马春花回来,打开木盒,取出一套衣衫,拉着少妇,出了大厅。

看她们情形,众人猜得,定是去换衣衫了。

三个武官对视一眼,面色有异,眼睛盯着二女窈窕美妙的背影,目光灼灼,似能烧起来。

其中一个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徐铮一见,也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大步流星,甚是急切。

其余两个武官摇头,无奈的苦笑一声,却不再理会,本就只是同僚,也是竞争对手。

片刻过后,马行空也站起来,负手踱步,朝前面走去,似是去看雨下得大小。

萧月生微阖眼帘,嘴角露出一丝淡淡微笑,脑海之中,半个山庄的一切,皆在其中闪现。

马春花拉着少妇的手,二人说了一阵子话,她已经晓得,少妇叫南兰,却是半点儿武功也不会的。

她说了一通,说她的夫君对她极好,着实让人羡慕,南兰抿嘴微笑,露出幸福神色,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忧虑。

马春花已不是原本的天真少女,这一年来,一直陪着萧月生,听他剖析人心,人姓,对于世间的险恶,已有了解,颇有几分心机。

虽见南兰神情有异,却不再相问,素昧平生,乍然相见,不要交浅言深为好。

二人换好衣衫,正往大厅里走,忽然听到旁边有吆喝声,便转了过去,正是她与徐铮先前来过的练武厅。

她迟疑一下,侧耳一听,隐隐有师兄的声音,不再犹豫,拉着南兰走过去。

乍一进去,便见那武官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而徐铮脸带冷笑,得意洋洋。

还有一人,却是少年英俊,满脸带笑,透着一团和气,正是她先前窥到的练功少年。

马春花秀脸一沉,剜徐铮一眼,招招手,道:“师兄,爹爹叫你呢!”

说罢,拉着南兰转身便走,对那少年理也不理。

徐铮追到大厅外,道:“师父招呼我么?”

马春花转头瞥一眼屋顶,南兰与徐铮好奇,顺势望去,人影也无,什么也没有。

“师兄,你呀……!”马春花摇摇头,不再理会,只是拉着南兰进了大厅,直接到萧月生跟前坐下。

她进来时,马行空刚刚坐下,脸色沉肃。

徐铮来到他近前,期期艾艾,低声说着什么,马春花却是不去理会,轻声道:“师父,师兄与那个家伙动手了。”

萧月生点点头,身形不动,双手掐诀,眼帘微微打开,眼光闪动,轻声道:“等等再看。”

马春花怏怏点头。

师兄徐铮鲁莽,血气方刚,不会考虑后果,她如今却是洞悉世情,一个小小的镖局,在这些武官眼中,无异于蝼蚁一般,想要捏死,轻而易举。

“敲山震虎。”萧月生说了一句,又阖眼垂帘,返观入照。

马春花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慢慢点头,有所领悟。

忽然间大厅一静,外面传来马蹄声,约有十余骑纵马而来,马春花黛眉一蹙,低声道:“师父,不妙!”

萧月生闭着眼睛,双手掐诀,一动不动,唯有嘴皮微动:“嗯,是冲着镖局来的!”

马春花转头,扬声道:“爹爹,劫镖的来啦,大伙准备一下罢!”

她声音沉稳,从容自若,众人本来一哄而起,见到她这般,却又沉稳了许多。

马行空腾的站起,扬声叫道:“大伙儿抄家伙!护镖!”

他大步流星,沉稳来至厅口,大门紧闭着,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转眼间到了近前,忽哨声中,八匹马绕向后面驰去。

随即围墙上出现八个大汉,一身黑衣,手执刀剑,一言不发的看着众人。

马行空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抱拳道:“几位朋友何方神圣,有何见教?!”

八名大汉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他。

马行空要再说,大门砰的一下被撞开,一个汉子扬头进来,身穿宝蓝色缎袍,容貌却委琐不堪,如沐猴而冠,说不出的可笑。

他在大门檐下站定,瞥马行空等人一眼,冷笑一声,脚尖一点,一掠而过,落到大厅前。

肩头只是数个雨点打滴,其余地方,干净未滴雨。

马行空脸色一沉,如此轻功,自己却是远远不如,不容小觑。

他右手碧玉戒,右手拿一翡翠鼻烟壶,长袍的纽扣是黄金的,金光闪烁。

他懒洋洋一抱拳,道:“在下姓阎名基,你便是飞马镖局的百胜神拳马行空了?”

“小老儿正是,阎壮士此来何为?”马行空心中一沉,却是已经踩好了盘子,故意来此。

至于阎基,这个名字却没听过,不知何方神圣,只是见他轻功不俗,却是来者不善。

二人又在说话,马春花转身便走,回到大厅中。

大厅之内,诸镖师不动,跟趟子手们一起,团团围住了十余辆镖车,背对着镖车,脸朝外。

他们不管有什么事,都不会离开镖车,镖在人在,镖无人亡。

“师父,外面来一个叫阎基的,像要劫镖。”马春花来到萧月生跟前,低声道。

萧月生睁开眼睛,身形不动,瞥她一眼,似带责怪:“行事须有定气,沉住心,莫要急!”

“是,师父!”马春花吐吐舌头笑道。

她心中急切,却是坐下了,加了一根木柴进去,将火堆重新拨了拨,让火更旺一些。

萧月生瞥她一眼,见她坐下来,微阖双眼,开始打坐,不由微微一笑。

他看得出,马春花如今心乱如麻,心绪如奔马一般,却能强自镇定下来,颇堪造就。

如此机会,恰是练心之法,可磨砺她的心姓。

马春花心绪如走马灯,不停奔走,一会儿焦急,一会儿关切,虽坐在这里,心神却跑到了外面。

她心如沸水,身体却不动,煎熬如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想到了,有师父在,爹爹自然不会有事,自己却是白担心了!

有些一念,她心一定,气随之顺,呼吸也平息匀称,慢慢的宁静下来。

在师徒二人说话的功夫,大厅门口忽然涌进一批人,是那帮黑衣大汉,还有那阎基。

徐铮冲了上去,与阎基动手,战了几个回合,被一拳击中,打了个跟头,哇的吐一口血。

“师父!”马春花再也坐不住,忙叫道。

徐铮虽然鲁莽,人却热心肠,是个好人,又跟她一起玩,如今受了伤,她心中焦急。

萧月生摆摆手:“放心,他不敢杀人。”

他已看出,这些劫匪,只有一个高手,其余都是些庸手,若是飞马镖局拼着死杀,他们难讨得好。

很快,马行空也出手,弟子失了手,做师父的自然要找回场子。

“送给他服下去。”萧月生自怀中取一只瓷瓶,抛给马春花。

马春花接过来,身形一闪,出现在徐铮身边,倒出一颗赤色龙眼大小的药丸,送到徐铮嘴边:“师兄,吃了它!”

徐铮毫不犹豫张嘴,一吞而下,入口即化,一股清香直透肺腑,周身一轻,身体似乎没有了重量。

马行空与阎基打得激烈,你来我往,人们看得聚精会神。

马春花看两眼,黛眉一蹙,这阎基来来去去,仅是十几招,翻来覆去的使,却能抵得住马行空。

马行空一套查拳打完,见奈何他不得,换一套燕青拳,宛如狸猫,是小巧的功夫。

阎基仍来来去去十几招,抵住了马行空。

马行空再换招式,是一套“鲁智深醉跌”,摇摇晃晃,如醉如痴,忽卧忽倒,招式往往出奇不意,防不胜防。

萧月生瞥一眼屋角,那里一老一少缩在一起,老者右袖子空荡荡,小孩面黄肌瘦,似是长期吃不饱饭所致。

他在小孩脸上一转,眉头动了动,颇有几分心动,这个小孩虽看着不起眼,却眼神清正,乃是意志坚定,心姓正直之人,习武的资质也不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