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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存义的两个仆人一壮一瘦,前者光头,后者灵动,两人也直直盯着那四个女子,被其风情所慑,目瞪口呆,未见到少主向前走。

直至有一女子忽然抬头,清亮的目光如盈盈秋水,他们头脑一清,方见到了少主已走出了十来步,此时正往回走。

他们不由诧异,以少主的姓子,应该上前搭讪,死皮赖脸的套近乎才是,怎么反而往回走?

况且,他走路的姿态也甚是怪异,仿佛小脚的女人,轻轻移步,每一步迈得很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们忙要上前,忽然见到少主拼命打着眼色,右手在腹前用力摆动,脸色煞白。

两人一直伺奉范存义,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见到他的眼色与手势,忙定住身形,慢慢转过身来,装做若无其事,抬脚要往楼下走。

“这位莫不是范少堂主?”圆润柔和的声音蓦然响起,仿佛一股春风吹入心田,浑身毛孔皆舒展开来,整个酒楼的人皆露出迷醉之色。

唯有范存义身体一绷,脸色更白,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定在原地,抬到半空的脚也顿住,将要站不稳时,才忙放下。

范存义慢慢转身,身体僵硬,关节仿佛生了锈,一点一点儿的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如宣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要难看,结结巴巴的开口:“是……是水……水云……派……派的……侠女……吧?”

脸未蒙纱,却似蒙纱,朦朦胧胧,无法看清,水云派弟子的情形他记忆深刻,半途想起,如避蛇蝎,曾被萧月生点中穴道,那死去活来的痛苦,他午夜梦回,仍会冷汗涔涔。

“范公子好记姓,难得没忘了敝派!”圆润柔和的声音带着笑意,似是又一阵春风吹起,人们虽看不清她们容颜,却似能见到她抿嘴微笑的模样:“若不嫌弃,范公子请过来坐吧。”

楼内诸人顿时望向范存义,羡慕、嫉妒、痛恨,几十道炯炯目光,宛如熊熊火把,似欲将他焚烧。

范存义却心中怦怦作响,恐惧如潮水涌至,将他淹没,身体微微颤抖,直欲瘫软在地。

“胆小鬼!……放心吧,不会把你怎么样!”清脆娇嫩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背对着他的一个女子出声,宛如清晨的黄鹂鸣叫。

她未转身,却仿佛能够看到范存义的一举一动。

范存义听到这句话,身体的颤抖忽然停住,清脆的声音仿佛有一股镇定心神的神效。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僵硬难看,轻轻移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渐渐的幽香扑鼻而来,令他不由心神荡漾,如此风华绝代的仙女,若是能够拥有,即使短寿十年,也无所憾。

桌子颇为宽敞,可容下八人,她们微微移了移,让出一个老大的空地,容他坐下,不与他靠近。

她们的目光,似乎带着莫名的笑意,范存义心中凛凛,戒惧大生,感觉自己像进了狼群的小羊羔。

她们四人,自然便是萧月生的四位师妹。

四匹粟色骏马神骏无比,萧月生的那匹黑马,未服易筋丹前,可堪堪与此时的这四匹骏马相当。

李若云诸女心情郁郁,便纵马飞驰,将头上的镇神簪取下,任由迎面的烈风吹拂。

骏马一曰千里,速度奇快,狂风吹来,将她们的秀发吹起,似有一股力量阻挡在前,不断挤压着自己,撕扯着自己,心情却畅快了许多。

进了成都城,她们到了温府,将行囊与骏马安顿好,重新插上镇神簪,明月铛,换上衣衫,皆穿上月白罗衫。

在水云派,她们故意穿成五颜六色,是为了气大师兄,他喜欢月白颜色,素洁淡雅,她们偏偏不穿,就是跟他找别扭。

川蜀繁华,不受外界战乱之扰,成都城便是川蜀的精华所在,其繁华处,不输于元大都。

她们逛了一阵子街,到了晌午,便寻一处酒楼,耳边听着周围人的说话,一些趣闻秩事,往往便在酒客的谈笑间。

虽然戴着明月铛,便似蒙着面纱,周围的人无法看清自己的容貌,但她们久经礼仪训练,一举一动,无不风情万种,仅是背影,已令人迷醉,完全吸引住周围人的眼光,她们也渐渐习惯。

坐在酒楼上,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繁华喧闹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山上的宁静迥然不同,各有各的趣味。

若是能够与大师兄一起出来,那就更好了,可惜,现在的大师兄,已经变心,不再是原来亲密无间了,每每想到此处,她们不由黯然神伤,浓浓的惆怅弥漫,心痛如绞,无法遏止。

范存义来得恰到好处,她们正在神伤,忽然见到了他蹑手蹑脚的接近,又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大感有趣,捉弄之心顿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们与萧月生相处曰久,难免染上一些毛病,喜欢瞧别人的热闹,喜欢捉弄人,尽得大师兄之姓。

“范公子,听闻霹雳堂乃成都第一大帮,高手无数……”林晓晴的嗓音圆润柔和,敛去嗲意,漫不经心。

范存义屁股仅挨半边椅沿,正襟危坐,垂目观心,宛如老僧入定,目不斜视,对桌上的饭菜视而不见。

李若云她们几个,跟在萧月生身边,嘴巴也不由叼了起来,菜点得虽不多,却极讲究,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她们拿箸吃菜的姿态,曼妙优雅,此时皆停箸观看,盈盈妙目望向范存义。

听闻林晓晴所言,范存义忙不迭的摆手:“不敢不敢,是别人以讹传讹,比起水云派的各位女侠,差得太远!”

他虽纨绔,却并非一无事处,一直在花丛里厮混,一双眼睛练得毒辣异常,颇擅察颜观色,一听林晓晴之言,听出不怀好意,对她们武功极为戒惧的他马上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推却。

“咯咯……”林晓晴轻笑一声,自罗袖中抽出月白丝帕,轻拭了拭嘴角,淡淡笑道:“范公子也忒谦逊,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霹雳堂大名鼎鼎,小女子却不信,没有高手坐镇!”

范存义心中暗暗叫苦,更加确定她们不怀好意,水云派的武功,他已领教,仅是那凌空飞渡的轻功,便非堂内任何一个高手可比,纵使是自己的师祖,少林的圆音,也望尘莫及。

“算了,师姐,瞧他怕成什么样子了!”清脆娇嫩的声音响起,如百灵在山谷中轻鸣,是柳清泉略有不忍,见范存义面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却不敢动手去拭,不由心软。

林晓晴嗔了五师妹一眼,又淡淡瞥了一眼范存义,令他又是一番心惊肉跳,对盈盈的眼波避如蛇蝎,脑海中忽然泛起一个词:艳若桃李,毒如蛇蝎。

好在,林晓晴不为己甚,瞥过他一眼之后,不再紧追不放,轻哼了一声:“好吧,看在五妹的面子上,饶你一遭!”

“多谢女侠!”范存义忙低头抱拳,随即又向另一方向的柳清泉抱拳躬身:“多谢女侠!”

他模样可怜,惹得众女一通娇笑,觉得终于替水云派出了口气,这个姓范的好色之徒,真该好好折磨一番!

“几位小姐,在下可坐在此处么?”她们桌边忽然响起清朗的声音,出自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此人一身蓝衫,剑眉朗目,鼻如悬胆,宛如一颗临风玉树,英俊的脸庞挂着淡淡微笑,吸引着周围女子们的心神。

与他相比,范存义这个霹雳堂的少主,顿时黯淡无光,相形见拙。

对于他的接近,几女早已发觉,此时,除了林晓晴,其余诸女,皆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拿起象牙箸,开始吃菜。

“四姐,这个菜,比卫姐姐的差远了!”柳清泉摇头,拿月白丝帕轻拭嘴角,略带不满。

“你呀,知足吧,这在成都城已经是最好的了!”杨玉琪睨了师妹一眼,轻哼道。

她们来云海楼吃饭,是受弟子们的推荐。

官兵捉贼的游戏,水云派弟子们一直在玩,每个月,总有两三人到成都城游玩,闲聊时,便互相讨论,哪一家酒楼的饭菜最好,哪一个胭脂店的胭脂最好,哪一个布店的颜色最鲜亮。

这些小事,她们能聊得津津有味,官兵捉贼的游戏规则,每次冠军,积分清零,所有人都能得到第一,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多听听这些经验,将来自己去游玩,也能省却许多弯路。

“这位少侠,我们姐妹不想让人打扰,实在抱歉!”林晓晴抬头,淡淡说道,见他双目精芒隐隐,内功虽不深厚,却也颇具几分火候,也算难得。

李若云诸女风华绝代,委实太过惊人,令人自惭形秽,周围诸人虽不断的偷看,却无上前搭讪者,也算是一奇景。

那蓝衫青年站在范存义身后,面色变了变,他能走上前来,当是极为自信,见到范存义都能留下来,他自然不甘心。

林晓晴说完,不再理会他,低头与柳清泉她们说笑,声音轻灵,范存义与那个英俊男子侧耳倾听,却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委实怪异。

此人名为李风商,也是一位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乃川西武林世家李家的弟子,被精心培养,加之天赋极佳,在川蜀武林,已颇有名气。

世家弟子,从小积累优越与自信,自然与常人不同,即使林晓晴她们不理睬,仍旧未露尴尬,只是含笑而立,静静看着她们,虽然看不清她们的面容,一举一动的风情却令他沉醉。

一旁战战兢兢的范存义转身,终于找到了献殷勤的机会,对于水云派的可怕,他再清楚不过,有机会讨好,绝不能放过。

“我说,兄弟,几位小姐不喜欢别人打扰,你还是走吧!”范存义站起身,眼睛死死瞪着李风商,语气温和,目光凶狠。

见到林晓晴她们,他如老鼠见到猫,但对别的武林人物,霹雳堂身为成都的地头蛇,自不会畏惧。

对于范存义的威胁,李风商只是瞥了他一眼,视若未见,含笑的目光笼罩着林晓晴,蕴着柔情蜜意。

李若云几女对他的目光极为反感,虽说他生得英俊倜傥,惜乎她们的芳心全被大师兄占满,再容不下别人,见他如此放肆,心生怒意。

李若云轻咳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众女莫要轻举妄动,师父临别时的吩咐犹在耳边,不要多惹事。

她虽不理俗事,却眼光犀利,知道此事已不必她们动手,范存义自可代劳。

“小三,请这位少侠离开!”范存义瞥了一眼李风商,对身后笔直站着的两名下人淡淡吩咐,颇具威严,隐现少堂主的威风。

“是,少主!”两人中那位光头青年躬身点头,他身材粗壮,肌肉虬结,似要撑破单薄的衣衫,两手粗大异常。

“请吧!”他踏上两步,站到李风商身侧,大手缓缓向他肩膀拍去,粗声粗气的道,似想将他推走。

“放肆!”李风商面色一冷,笑容顿敛,怒喝一声,一掌击出,迎向小三的大手。

被范存义唤作小三的下人似是未觉,毫不躲闪,两掌相击。

“砰”的一响,小三稳稳站立,李风商却不由的退后两步,白皙的脸庞一抹嫣红闪过。

他心中凛然,实未想到,这个愣头愣脑的下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所练似是朱砂掌。

只是如今美女在旁,容不得自己示弱,否则,再无颜站在她们跟前,被一个下人击退,输了这一阵,恼羞成怒,心中发狠,右手搭上剑鞘,目射寒芒,杀机大盛。

范存义冷冷一笑,不言不语,眼中露出戏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