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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殷尚文就被何克启叫到了自己屋里。

胡志静直截了当地问道:“尚文,你跟徐大队长和高排长很熟么?”

殷尚文答道:“不算很熟,我跟十九大队只呆了一天时间,党代表,我也只是从十九大队的老兵那里听说过他们的事迹。”

胡志静道:“把你知道的都跟我们说说,啊,是再说一遍。”

殷尚文道:“我跟十九大队一个学生兵比较熟,听他说,徐大队长是十九路军出身,曾参加过五年前的上海抗战,高排长好像是陆大出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个高排长的枪法是真的好,三百米内抬手就有,都不带瞄准的

“你说啥,三百米内抬手就有?”何克启满脸不信。

“没错,周家巷一战,高排长一个人就打死了二十多个鬼子”殷尚文说着又想起当时一个场景来,又接着说道,“当时他还向着一千米外的鬼子军官开枪来着,可惜距离实在太远,没打着,他当时还挺懊恼来着。”

“说啥,一个人就于掉了二十多个鬼子?”何克启的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道,“尚文,你该不会是在讲大头天话绍兴俚语,意同天方夜谭)吧?”

“绝对没有。”殷尚文赌咒发誓道,“当时有个兵还数数来着。”

何克启不说话了,只把双腿收到凳子上,蹲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些啥。

胡志静却更关心两个人的出身:“尚文,你刚才说高排长是陆大学员?”

沉吟了片刻,胡志静马上又道:“不对啊,陆大毕业的学员军衔最低也至少是少校,这个高慎行既然是陆大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会到十九大队当排长?”

殷尚文答道:“党代表,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

何克启却道:“先不管他是陆大毕业的还是陆小毕业的,等明天先试试他的枪法,若真跟尚文说的那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们留下”

胡志静表示同意:“行,那就先看看他的枪法。”

第二天一大清早,游击队的一百多号人马全集中到了村口晒场上。

游击队的驻扎地在镇江市西侧桥头镇的一个小村庄,因为离公路、铁路相对较远,小日本一路西犯时并没有波及这个小村庄,眼下日军虽然占领了省城镇江,可维持会什么的也才刚刚建起来,省城的秩序都还没恢复,自然无暇顾及广大乡村。

所以说,苏淞地区的广大乡村现在大多都处于无政府状态,不可避免地,各式各样的缙绅自卫武装、土匪、会道门武装便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共产党领导下的游击队也迎来了大发展的机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十多人扩充到了一百多人。

不过武装过度扩充的副作用就是泥沙俱下,部队战斗力反而下降了。

除了缺乏武器装备,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部队缺乏训练,许多游击队员在参军之前甚至连枪都没有,不少人在入伍一个月后甚至还搞不清三点一线的瞄准原理,队长何克启和党代表胡志静看在眼里,是急在心里。

所以今天,何克启和胡志静是有意让游击队的队员们开开眼。

当然,何克启和胡志静也想看看高慎行的枪法究竟有没有那么神。

殷尚文说高慎行三百米内抬手就有,可何克启却把标靶摆在了两百米处,而且还是人形标靶,其用意当然是怀疑殷尚文有吹嘘的成分,担心高慎行失手面子上难堪,何况就算两百米外击中人形靶,也算是罕见的神枪手了。

高慎行阴沉着脸,缓缓走到了晒场上,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军人不是戏子,打仗更不是唱戏,他的战斗技能是用来打仗,是用来杀小日本的,而不是用来哗众取宠,娱乐这帮泥腿子的,不过谁让人家救过他命呢?

“枪,高排长的枪。”何克启一挥手,早有游击队员把改装步枪还给了高慎行。

高慎行接枪扛肩上,冷冽的目光犹如鹰隼般从何克启、胡志静还有一百多号游击队员的脸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两百米外的人形标靶上,原本喧嚣得就像菜市场的晒场顷刻间变得落针可闻,就连游击队员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云住,风轻,高慎行闪电般出枪、平枪旋即就是“兵各”一声枪响。

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转向了两百米外的标靶,一个游击队员跑过去验靶,遂即摇着红旗大吼:“一发正中靶

晒场上顿时间响起巨大的欢呼声,戴眼镜的刘于事却小声地嘀咕道:“侥幸罢了。”

孰料高慎行耳朵极尖,竟听到了这声滴咕,当下冷冷地盯着刘于事,说道:“刘于事若是够胆量,就请顶口碗站到两百米外,我说打碗就绝不打你脑袋,我说打你脑袋就绝不打你卵,怎样,敢还是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高慎行非常厌恶这个刘于事。

刘于事的白脸霎时涨成了猪肝色,只能愤愤地转过脸去。

高慎行闷哼一声,对何克启说道:“何队长,劳烦你的人把标靶移远点。”

见高慎行自信满满的样子,何克希一挥手,两名游击队员便抬着标靶前移了一百米,真的已经到了三百米的距离

高慎行却再次摇手道:“再往前移。”

何克希又让那两个游击队员往前移了一百米,四百米外,人形标靶看上去已经很小,得使劲瞪大眼睛才能够瞄准了,高慎行却背对着标靶往反方向走了五十米,然后顿步回头,抬手就向着四百五十米外的人形标靶开了一枪。

“兵各”枪声响过,所有人的心便都提了起来。

一个游击队员赶紧跑过去验靶,很快就高喊起来:“二发再中靶心”

何克启、胡志静还有一百多名游击队员顿时间张大了嘴巴,好半晌后才想起来鼓掌,高慎行却若无其事地拉动枪栓,将滚烫的弹壳退了出来,刚才那一枪他其实取巧了,他借助了瞄准镜,只不过瞄准时间极短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人群中,胡志静不露痕迹地向何克启使了个眼色。

何克启会意,当下上前对高慎行说道:“高排长,你的枪法这么厉害,你可得教教我手下这帮弟兄,教他们怎么样开枪,我也不要求他们能跟你一样四百米外命中靶心,我只要求他们能够在一百米之内打中标靶,怎么样?”

高慎行面露为难这色,放眼望去,只见一百多游击队员大多背着老旧不堪的汉阳造、老套筒,有些甚至扛着火铳,当下回头跟何克启说道:“何队长,请恕我直言,就你们这样的装备,枪法怎么也是练不好的。”

高慎行说的是实话,游击队的汉阳造、老套筒怕是膛线都磨平了,射出去的子弹你根本不敢保证是直着飞还是翻滚着往前飞,怎么瞄准?使用这样的老家伙,既便在五十米内,既便是他高慎行,也很难保证说就一定能命中目标。

何克启道:“高排长,你只说愿不愿意教吧?”

高慎行道:“何队长,您对我和大队长有救命之恩,我早就说过了,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帮你训练新兵又有何难?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装备太差,再怎么苦练也是无济于事的。”

胡志静道:“装备的事高排长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改善,高排长你只要好好训练这些新兵就可以了,先教他们基本的射击要领。”

“好吧。”高慎行无奈道,“那我就先练着。”

反正现在徐十九还未手术,做完手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帮人家训练一下新兵又有何妨?当下又问何克启道:“何队长,是现在马上就开始训伲,还是改日?”

“现在就练。”何克启忙道,“现在就开始。”

高慎行点点头,面向一百多游击队员吼道:“全体都有,集合”

这些游击队员们仍未摆脱泥腿子习性,花了老长时间才完成集合,排出的列队也是参差不齐,不要说跟中央军比,就连地方保安队也远远不如。

高慎行扛着改装步枪,在队列前面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开始训丨话:“都听好了,你们的何队长已经把你们交给我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长官,我说的话就是命令,谁要是敢抗拒我的命令,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何克启和胡志静有些错愕,这个高排长进入角色倒是快。

高慎行的训丨话仍然在继续:“现在给你们上第一堂训练课——站军姿所有人都给我站好了,抬头、挺胸、收腹、提臀,双手紧贴大腿外侧,中指指尖对准裤缝,你,说你呢,你个傻不愣等,低着头于吗,找现大洋啊?”

“要想练好枪法,首先就要成为一名军人,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军人什么样?军人就应该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队列肃立,纵向、横向还有斜向都应该是一条直线,行军时,必须严格保持安静,队伍如同一个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