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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只有陈玉桂接受了种痘,江林海和江思思都是被死活不愿意接受种痘。

至于原因。

自然是因为他们不信任江微微。

在他们看来,牛痘根本不可能起到预防天花的作用,江微微纯粹就是在故意忽悠大家,想让大家都听她的。

江林海和江思思自以为看穿了江微微的盘算,就是不肯接种牛痘。

江仲平劝了好久也没能劝动他们两个,最后江仲平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将江思思绑起来,强行给她种上了牛痘,至于江林海那边……就没这么好办了。

江林海直接躲到了江茹香的房子里,关上门窗,死活都不肯出来。

江仲平在外面拍了好久的门,江林海就是不肯开门。

双方僵持不下,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两天。

赵氏终于是支撑住了,到了奄奄一息的最后关头。

江仲平和陈玉桂跪在床边,哭得稀里哗啦,江思思这会儿还被绑在屋里,不能动弹,自然是没法到场的,江林海怕被传染一直躲在屋里不肯露面,就跟不能指望他能帮点什么忙了。

赵氏躺在床上,脸上脖子上手背上都是大片溃烂流脓的疱疹。

她艰难地发出声音:“你爹呢?”

江仲平不好说他爹怕死不敢出门,只能哭着撒了个谎。

“爹出门去给您抓药了。”

赵氏扯动嘴角,似乎是想笑,可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她说:“我知道,他不敢来。”

江仲平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人在临死之前回想起这一生记忆最深的事情。

赵氏也不例外。

她想起了自己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光,想起了自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嫁入江家的情景,想起了自己拼死拼活生出四个儿子一个闺女……

而现在。

自从爹娘去世后,她跟她的那几个哥哥嫂嫂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撕破脸皮,再也没有了来往。

而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却在她即将病死的时候,连看都不愿来看她一眼。

至于她的四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如今也只有老大还跪在床边侍奉她。

众叛亲离。

这般晚景,不可谓不凄凉。

赵氏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要从枕头底下掏出些什么东西。

江仲平赶紧帮她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串钥匙。

整个江家都知道,这把钥匙里面不仅有家中各个房间的钥匙,还有上房柜子的钥匙,赵氏的积蓄和江家的所有钱粮,都被锁在那个柜子里。

赵氏艰难地说道:“钥匙给你,以后,这个家是你们的了。”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她就咽了气。

“娘!!”

江仲平痛哭出声。

陈玉桂也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纵使她对这个自私厉害的婆婆有诸多埋怨,可人死如灯灭,眼看着婆婆死了,往日里的那些恩怨仿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躲在其他屋里的江林海听到哭喊声,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赵氏,没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想要将堵在门口的桌椅搬开,好去看看赵氏最后一眼。

可一想到赵氏满身水疱的恐怖模样,他又胆怯了。

最终,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推开那扇房门。

江仲平朝着赵氏狠狠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弯着腰走上前去,伸手将赵氏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合上。

他回头对陈玉桂说道:“去把麻布拿出来。”

“好。”

陈玉桂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去拿麻布。

因为早就料到赵氏撑不过这一关,所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麻布和棺材。

夫妻两个将麻布裁剪成简单的衣服,穿到身上,用麻绳当腰带。

江仲平去找他爹,将他娘病逝的事情告诉他爹。

可等他把话都说完了,他爹依旧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江仲平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以前他总觉得子不言父之过,即便爹娘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们这些子女也应该尽力去包容。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好蠢。

江仲平穿着孝衣走出家门,他得把他娘病逝的消息告诉赵家人。

结果他的那几个舅舅舅妈却连院门都没开,他们跟江林海一样,都害怕被传染。

江仲平喊了好久都没见人打理自己,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他默默地转身离开,接下来他又去了村长家。

村长江丰年得知赵氏死了的消息,长叹一声:“这事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着嫁人前去吊唁。”

“多谢堂叔!”

江仲平深深地弯下腰。

在经历过被舅舅舅妈被拒之门外的遭遇后,江丰年的这种态度让江仲平无比感动。

即便这世上有很多凉薄之人,可热心之人也是不少。

江仲平又去了一趟健康堂。

虽说江微微已经跟江家断绝关系,可江叔安仍旧是赵氏的儿子,赵氏死了,这件事情必须得告诉他。

江微微说:“我爹最近不在家,明天我会代表我爹去给赵氏上两柱香。”

江仲平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微微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赵氏已经死了,她跟江家的关系是不是能够缓和下来之类的话。

对她来说,即便是赵氏死了,她曾经在江家受到的欺辱,也不会就此烟消云散。

她说:“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们或许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不行。”

江仲平长叹一声:“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去,默默地走了。

次日一大早,江微微和顾斐一起去了江家,给赵氏上了两炷香,然后便离开了。

江丰年倒是留下来跟江仲平多聊了几句,得知江林海这几天一直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的事情,江丰年眉头紧皱,很是不满:“不管怎么说,赵氏都是他的媳妇,媳妇死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也太不像话了!”

“我娘临终前还在问我爹去了哪里,我都不敢跟她说实话,怕伤到她的心。”

江仲平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

他别过脸去,用袖子抹了下眼睛。

江丰年虽然看不惯江林海的做派,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最后他也只能安慰了江仲平几句,便叹着气走了。

下午的时候,江家来了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