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日清晨,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在恒山与五台山环绕之中的代县县城,显得宁静安逸。
八点整,安家军阵地上,万炮齐发,代县那古老的城墙,顿时笼罩在炮火和硝烟之中。
连夜返回代县的第一一〇师团长桑木崇明中将,躲在县城东边古城墙的藏兵洞里,心情极为郁闷。东条英机让他率部固守代县,但昨天下午独立混成第四十三旅团已经全体“玉碎”,连带着一个独立炮兵大队也一起殉葬。进攻雁门关数日,第一一〇师团三个联队起码战死了三分之一,其余几乎人人带伤,现在桑木崇明的手里充其量也就两个联队,再加上独立混成第五十七旅团三个大队,总兵力不到一万,如何对抗拥有重火力及全副机械化装备的中***队?
桑木崇明听着那似乎永不停歇的重炮轰击,长长地叹息一声,起身快步走到了望孔前,看到铺天盖地的炮弹落地炸响,心中冰凉一片。
上午八点半,炮击终于告一段落。
古老的城墙,无法经受高强度炮火的轰击,已经多处坍塌。听到炮声逐渐停止,从各种坍塌的掩体中露出头来的鬼子和汉奸们,没有发现密密麻麻集群冲锋的如蚁人群,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是隆隆的坦克和防空炮车,高速冲向各个城墙豁口。
炮弹再一次光临,这一回是掩护坦克进攻的小口径迫击炮发射的炮弹,一片片落入城墙内,炸起无数的尘土和硝烟,火光片片腾起,那剧烈的爆炸声响,再一次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呈战斗队形进攻的坦克,距离城墙豁口越来越近,纷纷向自己感兴趣的目标射击。
就在这个时候,鬼子的反坦克火力突然发威。一辆又一辆坦克停止了进攻的脚步,火光腾起轰然炸开,敌人的机枪火力也开始对准防空炮车开炮,有十二辆防空战车失去控制,侧翻倒地,燃烧后引发剧烈爆炸。
鬼子怎么突然会有反坦克火力了呢?原来他们使用了为数不多的88高射炮,直接轰击坦克。战争催人成熟,很多办法都是被逼出来,日军将领意识到凭借着有限的高射炮,根本无法对安家军的空军构成威胁,于是索性藏匿起来,留下专门对付安家军的坦克,不想竟发生奇效。
这一突来的变故,使得战斗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很快,在空中侦察机的准确指引下,安家军重炮部队,迅速对日军的反坦克火力进行压制。
随着炮火覆盖代县西城墙,日军十余门高射炮在爆炸中飞上天空,坦克再次恢复前进,一边向前突击,一边开炮,清扫一切障碍。
随着担任此次突击任务的第十七师师长倪显荣少将一声令下,大量运兵卡车,跟在坦克和防空炮车后面,向城墙豁口冲击。
从天上向地下看,数以百计的卡车发起集团冲锋,场面非常壮观,一辆辆运兵卡车,如同出笼猛虎,拖着道道尘烟,奋勇向前。
可是,这只是外表光鲜,坐在高速冲击的运兵卡车内的战士们,感觉却极为糟糕,他们死死抓住车内一切可以稳定自己身体的东西,但是仍然像炒锅里的黄豆一样,随着车辆的节奏左右碰撞,摇摆不定。
煎熬终于结束了。卡车停下,战士们顾不上身体的不适,纷纷跳下车厢,在坦克的火力掩护下,展开战斗队形,向城内猛突。
鬼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突击方式,有些茫然失措。他们从未想过,竟然有人利用卡车进行突击,很多人的惊异,在发现身边的战友被射杀之后嘎然而止——因为他们自己也中弹倒下了。
突前的四十九旅,迅速集中三个团九个营的重武器连,抢占城墙的制高点。重武器连装备十二门迫击炮、九挺12.7mm高平两用机枪,一旦九个连集中在处于城市制高点的城墙上进行火力压制,威力可想而知,日军面对这种长时间大规模的火力准备、坦克集群冲锋、防空炮车和运兵卡车高速跟进、步炮协同步坦协同作战的方式,束手无策。
在安家军超强的高压下,西面城墙两百米范围内,迅速被肃清。
巷战和丛林战向来被认为是最残酷的两种战斗形式,但是安家军的日常训练中,便有巷战和丛林战这两项,对于将士们来说并不陌生。在逐房逐屋的争夺中,战士们很快就找到了感觉,他们从不强攻某处,能绕过去就绕到背后打,绕不过去就呼唤附近的坦克摧毁它。坦克在对方拥有有效反制武器的巷战中,几乎就是移动的靶子,但是,在对方没有有效反坦克武器的时候,那就是威风八面,不可一世。
随着越来越多的部队冲进城池,代县的战局,向着有利于安家军的方向迅速倾斜。
代县北面,作为副攻部队的新五师,也突破了代县的外围防御阵地,并于进攻代县战斗发起四个小时之后,突入城内,与第十七师形成西、北夹攻的态势。
代县城内的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除了还有一小部分鬼子进行零星抵抗之外,代县已经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
这一仗有个插曲,桑木崇明中将在其指挥部自杀前,被突然出现的安家军将士夺去了将刀,安家军第一次在战斗中俘虏一个日军中将
四月四日日上午十点,叙府岷山机场。
安毅快步走下舷梯,向迎上敬礼的总后勤部部长常保芳道:“什么事情催得这么急?昨晚一干黄埔师兄弟聚会,我被黄杰、宋希濂那帮孙子灌得烂醉,原本今天想找个机会和戴笠、谷正伦好好谈谈,协调一下第四厅和军统、宪兵调查局的工作,被你们一催,只得先回来了。”
站在常保芳身后的后勤部副部长张扬上前向安毅敬了个礼,随后撇撇嘴:“协调什么?除非愿意把咱们的情报全部和军统、宪兵调查局共享,否则彼此就是竞争关系。以前戴笠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来叙府住住,现在都已经半年没来了咱们装备部不是管着基建吗?我前两天从他那别墅门外路过,看见门廊上蛛网密布,庭院里杂草丛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孙子竟把请的佣人和园丁给辞掉了。我后来问了问,在泸州纺织集团给他分的干股,这半年来他一分钱没拿,明显是要疏远咱们。早年落魄的时候,就腼着脸凑上来,现在得到委员长器重了,就刻意和咱们保持距离,什么玩意儿。”
安毅有些诧异,细细一想明白了,戴笠现在掌管着军统,充当着蒋介石耳目的作用,如果还与叙府过从甚密,疑心颇重的蒋介石肯定不会允许安家军掌握两个情报机构,戴笠被拿下是迟早的事情,因此,他选择与叙府保持距离,也就可以理解了。
想到这里,安毅笑着安慰:“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保芳,你还没说什么事情呢!”
“老大,咱们上车慢慢谈!”
常保芳来到悬挂白底红字的军c0008车牌大豹子越野车旁,拉开车门,待安毅上去,沈凤道坐到副驾驶位后,才跟着钻进去,最后上车的张扬关上了车门。
中央警卫局派来的警卫,分别进入前后的车辆。
现在林耀东具体负责中央警卫局的工作,不再跟在安毅身边,由原三十六铁卫换班出任务,现在负责警卫工作的是李桃。
车队开动,望着马路两边鳞次栉比热闹喧哗的街区,安毅有些惊讶:“怎么城市现在已经扩展到机场这边来了吗?”
张扬点点头:“是啊,现在叙府容纳了太多的有技术含量的西迁企业,菜坝镇这边也算是繁华的市区了。从这里向南的白瓦房一带,就是永利公司的厂区。永利公司是三酸两碱行业的龙头企业,二五年,永利公司首创索尔维制碱法,二六年该公司生产的‘红三角’纯碱在美国费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上荣获金质奖章,三二年,永利公司把制碱法的全部技术和实践经验向世界公布。三三年,永利公司创办了硫酸铵厂,三六年在南京试车成功。去年五月,永利公司的全部厂房撤到了西部,他们在五通桥那边建立了一座永利川西化工厂,又在叙府建立了永利川南集团,在自流井创办了集团的分公司。
“这家公司不得了,今年年初,他们的总工程师侯德榜先生改进了索尔维法制碱法,设计了联合制碱新工艺,把氨厂和碱厂建在一起,由氨厂提供碱厂需要的氨和二氧化碳,卤液里的氯化钠用加入食盐的方法使它结晶出来,称为化工产品或化肥,食盐溶液又可以循环使用。这样下来,食盐的利用率从70%一下子提高到96%,也使原来无用的氯化钙转化成化肥氯化铵,解决了氯化钙占地毁田、污染环境的难题。由于永利公司无偿把自己的技术向我们川南集团的制碱企业公开,我们从中受益匪浅啊!”
安毅惊讶中带着感动,但更多的却是遗憾:“站在全世界全人类的角度来,永利公司可以说是大公无私的典型,但从国家民族甚至企业的角度,我却不赞成这么干!要知道这种辛勤摸索的过程,也是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这样就把成果拱手让人,那么怎么收回研究成本呢?为了区区的名声,而断绝了企业的长期发展的道路,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张扬大生知己之感:“我也觉得这样不好,英国人、美国人、日本人,什么时候把他们的研究成果公之于众了?明明可以利用这种技术,提升中国的三酸两碱生产能力,使得我们的民族企业在国际上具有竞争力,带给中国酸碱行业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不想他们这一公开,全世界都知道了,美国人完全可以凭借其强大的实力,使得其酸碱的制造能力,大幅度跃升。还有日本,也从永利公司的无私中赚了不少便宜,这会儿恐怕成果已经转化为枪炮,用在了中国人身上了。”
安毅点点头:“永利公司把他们的新制碱法公之于众了吗?”
“还没有!”张扬耸耸肩:“他们还在总结技术和经验,汇总后将写成论文在美国的学术周刊上以英文出版。”
安毅眉头皱了起来:“一定要制止这种自以为是的所谓为国争光的行为!我回头叫国安部门、第四厅联合到永利公司执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他们置若罔闻,就吓他们一下,当然,人一定要保护好,不要假戏弄真了!想想,美国人、日本人若是得到这种技术,以其雄厚的工业基础和科研实力,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面超越我们,我们的酸碱行业又将面临灭顶之灾!有时候,爱国也会害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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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坐视自己好东西白白扔掉的事例还有很多。比如中国特有的野生大豆,美国曾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发现栽培大豆患萎黄病,其症状是生长受阻、植株矮缩、叶片黄化、荚小粒少,严重时使根系腐烂以致全株死亡,这种病害使美国的大豆产量大幅度下降,大豆生产出现危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中国无偿向美国提供了野生大豆,美国如获至宝,与当地大豆品种进行杂交,培育出一批抗大豆萎黄病的优良品种,挽救了美国的大豆产业,使美国从大豆进口国一跃成为最大的大豆出口国,而中国受到美国大豆冲击,产业严重受损,从大豆出口国变成进口国,目前我国的大豆产业还在进一步萎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