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数千发炮弹落下,把卡斯特角给轰成一片松软的、四处冒烟的焦土,都可以直接种土豆了。
炮火一停,越盟一个营便怒吼着朝卡斯特角冲了过去,还有一个营也朝卡斯特右侧的弗里曼角发动牵制性佯攻,以阻止坚守在弗里曼角的一个加强连的法军过来支援卡斯特角,两个营同时发动,漫山遍野都是人,也颇为壮观了。
法军的阵地依然保持沉默,没有一枪一弹射出,以至于让人怀疑法军是不是跑光了,阵地上空无一人了。可事实却是法军正在不慌不忙地把手榴弹的盖子拧开,几枚一组撂在身边,准备投掷。在干这些活的时候,他们冷眼看着越盟部队潮水般涌来,不为所动,这份冷静和冷酷,着实让人生畏。
敌军的沉默让越盟战士开始感到迟疑和恐惧,他们开始放慢脚步。一位政工干部怒吼:“冲啊!赶紧冲过去!他们逃跑了,阵地上没有人了!”
话音未落,枪声就响了,一发子弹破空而来,正中这名挥舞着手枪怒吼的政工干部的胸胸,洞穿整个胸腔,绞碎了心室,然后带着一大股鲜血从后背飞出,强劲的冲击力将他撞得向后一仰,手枪失手甩了出去,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紧接着又是一枪,冲在最前面的一位连长头部炸开一团血雾,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接连两名军官阵亡激怒了越军,他们打胸膛里发出暴戾的嘶吼声,挺着刺刀向前猛冲!
而就在这时,法军开火了,首先是步枪射击和轻机枪点射,接着81毫米迫击炮加入发言,火力算不上是很猛,但很准,尤其是81毫米迫击炮,密集的炮弹准确地倾泄到越军进攻的锋线,炸起一片片血光,几乎每一发炮弹落下,都会有裂肢、钢盔、碎片飞扬而起,惨叫声凄厉之极,让人毛骨耸然。越军的迫击炮马上还以颜色,口径可比法军的大多了,160毫米口径呢,大了一倍,四十公斤重的炮弹沉沉呼啸着砸向法军阵地,硬生生在法军阵地上凿开一个个深达两米的大窟窿。炮火威力是够大,但精度不高,打出去一堆炮弹也没能压制法军的火力,冲锋的越军仍然在不断倒下。苏联军事顾问火了,掏出一瓶伏特加吨吨吨一通狂灌灌了下去,袖子一撸亲自上阵,操炮向法军射击。这种迫击炮本身就是仿造苏联的,结构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用起来顺手得很,一连三发炮弹准确地砸进法军迫击炮阵地,只听到轰轰轰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剧烈震动,整个迫击炮阵地都消失在浓烟烈焰之中。
趁着法军迫击炮阵地被摧毁之机,越军冲进了雷区。此时雷区已经被火箭炮给破坏了,但还是有不少残存的地雷————火箭扫雷很难将地雷彻底清除干净的。马上就有好几名士兵踩上了地雷,被炸断双腿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惨叫声让越军指战员再次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这次他们为自己的迟疑付出了血的代价:法军的火力突然十倍的猛烈起来,轻重机枪在弹壳狂喷中朝越军挥出一道道紫红色的索命长鞭,无情地抽打着每一名越军士兵,冲锋的越军士兵割麦子似的一茬茬地倒下。铁拳式火箭弹成排飞过来,大团火焰在越军中间膨胀开来,将三三两两的越军吞噬……对弗里曼角的攻势也差不多是这样,两个营的越军被法军以猛烈的火力死死钉在阵地前,头都抬不起来,火箭弹和防御型手榴弹不断落下,炸得他们血肉横飞。
尤金顿时皱起了眉头。
差距太大,差距实在太大了,越盟的士兵都是些入伍才三四个月的新兵,干部倒是在海南接受了严格的训练,但时间还是太短了,而且他们本身也严重缺乏实战经验,摸黑打几名日军黑枪还是可以的,但让他们指挥团营级部队打这种攻坚战,也太难为他们了。遭到猛烈的火力打击之后,越军可以说是一团混乱,甚至有人扔掉步枪撒腿就跑,只是在空中尖啸穿刺的枪弹没有让他们跑出多远,便将他们撂翻了。连排指挥官声音颤抖着,怒吼着让大家冷静下来,压制法军的火力。一些越军用56式半自动步枪乱糟糟的向法军火力点射击,精度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位连长亲自抱着炸药包冲了上去,法军的子弹追着他打,两发机枪子弹命中了他的腹部,肠子顿时就流了出来。这位连长一声不吭,抱紧炸药包手脚并用往前爬,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随着他的爬行在地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他往前爬了整整二十五米,终于接近了一个正在不断喷吐火舌的枪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拉着导火索,一跃而起将炸药包从射孔塞了进去,然后整个人扑在机枪射孔口,阻止敌军将炸药包扔出来。机枪射出的子弹洞穿他的身躯,带血带肉四处乱窜,他的身体像触电一样痉挛着,可就是坚持不倒……机枪堡垒内传出尖叫声和咒骂声,紧接着,轰!一团火光膨胀开来,裂肢和沙袋漫天飞舞,这位英勇的连长连同法军工事一起消失在光与热之中。
越军目睹了这一幕,几百声愤怒至极的怒吼从喉咙中迸出,犹如雷霆霹雳,方才还惊慌失措的士兵两眼爬满了血丝,不再躲避枪弹,抄起步枪咆哮着,迎着刮风般扫来的弹雨冲向法军阵地,机枪子弹将他们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扫倒,但一排被扫倒又冲上来一排,冲锋的势头不可遏止!好几名伤兵在身上捆满手榴弹,跌跌撞撞冲上法军的阵地,在子弹击中身体的身躯的同时滚入法军战壕之中,然后就是震天动地的大爆炸,法军的钢盔和军装碎片在爆炸中猛烈地飞扬起来,原本密不透风的火力网一下子就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越军像决堤的山洪一样顺着这个缺口冲上法军阵地,朝战壕里猛抡手榴弹,挺起三棱军刺捅向每一名他们够得着的法军士兵,都跟疯了一样……
布隆迪中校看得清清楚楚,面色微变,说:“很强啊……虽然在还很稚嫩,严重欠缺作战经验,但就冲这股疯狂的斗志,也应该将他们当成一支强军来看待啊。”
萨朗少将感慨:“亚洲人的民族意识已经觉醒了,不再是以前那些几艘军舰就能迫使他们低头的病夫了……”
越军攻势虽猛,但法军也并非鱼腩之旅,外籍军团里有的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他们从来都不畏惧白刃战。越军冲上来了,法军也挺着刺刀从战壕里一跃而出,撞入越军中间,用刺刀和枪托跟越军凶狠地拼杀在一起。有一些比较高大的士兵不用刺刀,工兵锹抡得呼呼风响,沉重的工兵锹在他们手中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杀人利器,甭管是身体哪个部位沾上一下,都别想完整了。残酷的白刃战就在这窄小的阵地上展开,双方在战壕里,战壕外,扭打成一团,刺刀对捅,枪托乱砸,工兵锹挥劈之下血沫飞溅,有些家伙甚至站在战壕外朝里面投掷手榴弹,尖锐的弹片将扭打在一起的士兵不分敌我一律削倒……刺刀入肉的闷响,工兵锹劈裂骨骼的脆响,手榴弹爆炸声,痛极的惨叫声,打胸腔里挤出来的诅咒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令人胆寒的乐章。
外籍军团投入了一个连的兵力,他们拼刺技术十分精湛,将冲上来的越军纷纷刺倒。然而敢于跟这些老兵拼刺刀的越军也不是咸鱼,他们的技术虽然还比较生涩,但刺杀招数凌厉,在三棱军刺的突刺之下,外籍军团的老兵同样不断被刺倒,这着实让外籍军团的老兵们吃了一惊。不光是法军,在缅甸的英军也发现,他们的对手拼刺刀的本领相当强悍,根本就不像一群新兵,一调查才知道,这些家伙拼刺技术都是土鳖教官手把手教的……要知道,从红军时代开始,缺弹药就成了土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份,所以白刃战在他们的战斗中占据很大的比重,就靠这个挺过了整整十年,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越发的壮大。在八年抗战中,土鳖缺乏弹药的困境并没有得到缓解,相反还更加严重,绝大多数战斗一名步枪手只能领五发子弹,打完三枪就冲锋,用刺刀解决对手,而日军又是非常重视拼刺刀的,白刃战自然是非常残酷。跟着一个全世界最重视白刃战的对手打了八年,土鳖拼刺刀的本领已经被磨练得出神入化,不过现在他们跟对手拼刺刀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干脆毫无保留地将这些通通教给了中南半岛的同志们……
然后英军和法军就倒霉了……
越军不断涌上来,他们的兵力是法军的四倍,不计代价的猛攻之下,法军那个连队开始有些吃力了。白刃战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拼刺刀的双方都敢于白刃见红,那么双方的交换比基本上都差不多,最大的伤亡还是在一方崩溃之后才会产生。从战损比上来看,法军无疑是占据上风,但他们只有一个连,越军却足足有一个营!
眼看着越军席卷了法军大半阵地,尤金上校露出笑容:“突破了……”
越盟将领的面色多少有点难看:“法军打得很顽强啊,我们的部队伤亡很大!”
尤金上校严肃地说:“达瓦里希,你要记住:革命不是请吃饭,打仗更不是玩过家家,战争就没有不流血的!越是困难,就越应该坚决、果断,战争的胜负往往在于谁能多坚持五分钟!”
越盟将领被训得跟孙子似的,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这时,法军开始撤退了,越军士气越发的高涨,争先恐后地用56式半自动步枪朝法军后背射击,像打兔子一样将他们撂倒,旗手冲上制高点,将一面金星旗插了上去,宣布这块阵地已经被占领了。
然而,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