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陈恪一番苦口婆心,狄青不仅重燃了希望,心里还有了个高尚的目标,整个人都焕发出数年未见的活力,他马上写就了一份奏表,并虚心请陈恪过目。
陈恪仔细看过一遍,颌首笑道:“已经很好了。”尽管在他看来,几处措辞还欠商榷,但显然保持狄青的风格更重要:“元帅只需把这一件事办好,剩下的,只管看他们狗咬狗便是了……”
“万分期待着。”狄青呵呵笑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陈恪轻叹一声道:“怕是元帅再也没机会,回到你魂牵梦萦的沙场了。”
狄青默然,尽管武学的山长是官家,但未来的武将都是他培养出来的,换了哪个君王,也不会放他再去领兵了,实在是作茧自缚……然而,这是值得的。狄青苦笑一声道:“就算不办武学,朝廷也不放心我重回沙场了。”
“也不好说,谁知道将来什么情形?”陈恪笑笑,不再纠结未来,在这里呆得时间已经够长了,便起身告辞。
狄青起身相送,欲言又止道:“还有件事,不知三郎能否帮忙参详?”
“何事?”
狄青便将自己时隔十几年的两次求签,居然抽到了一样的签,还有老和尚那番‘生死兴衰,的谶语,告诉了陈恪。
陈恪闻言大笑道:“元帅,你怎么着了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
“莫非元帅忘了,你在桂林城灵顺庙,算得那一卦?”
狄青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哑然失笑道:“惭愧啊”,…”
当年狄青南下征讨侬智高,路过桂林城时,曾率众到城外的一间大庙参拜。他拿出一百个铜钱,捧在手上,向神明祈祷说:‘这次出征,胜负难料。如果我能获得大胜,就请让我投下的一百个铜钱都出现正面吧!,
左右一听,连忙上前进谏劝阻,大家都说神意难测,要是结果不如人意,恐怕会挫折士气。
但狄青却置若罔闻,他双手一挥,一百个铜钱瞬间落地,让人仔细检查,竟然真得都出现正面!全军不禁欢声雷动,狄青命人用一百颗长钉,将铜钱钉在地面,以青纱笼封盖,并贴上了封条,说王师凯旋时再开启。
后来,狄青果然攻破昆仑关,大败侬智高。凯旋回到那间大庙酬神后,他揭开青纱笼,收回地面上的一百个铜钱,交给左右传看,原来每个铜钱的两面都是正面…”
虽然没法说,这些神神鬼鬼就是虚妄,但确实在很多情况下,是人在装神弄鬼。狄青盛名无双,人们疯狂挖掘他的各种传闻逸事,因此十几年前,他曾在大相国寺求签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甚至连当时求得是哪支签,都被人发现了。
至于这次为何又抽到那支签,就更没有难度了,只消把签筒里所有的签,都换成同一种便可。
“难道圆觉在阴我不成?”狄青愤然道。
“管他呢,小角色而已,不碍大局的。”陈恪轻声道:“人心险恶,元帅不要轻信任何人。”
“是。”狄青深深望着陈恪道:“日后,我只相信你。”
“哈哈,我可从没来过这里。”陈恪摇头笑道。
“你可以没来过,但武学未来如何建设?教授什么样的内容,如何授课考核,这些都需要你来出谋划,策。”狄青也笑起来道:“说实话,让那些文官搞,我信不过。”
“我也会成为文官的。”陈恪自嘲的笑笑道:“元帅放心,我自会竭尽所能,为你参详的。”
“大恩不言谢!”狄青郑重抱拳道:“我狄青,欠你的!”
“不欠。”陈恪摇摇头,戴上斗笠,穿上雨披,消失在倾盆大雨之中。一出去后院的禅房,大相国寺鱼龙混杂的环境,给了他最好的掩护。
悄无声息的翻墙出去,陈恪纵身跳入水中,眨眼就看不到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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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三更天了,天音水榭中仍然灯火阑珊,因为此间的主人,才刚刚结束在樊楼的演出,带着她的歌舞团乘船返回。
宋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千年后的人们,可以尽情嘲笑它的武功之弱,但当你进一步了解这个时代时,必然会被它对子民的温柔所折服。上至秦汉、下迄明清,只有这一个朝代,不提倡贱口奴冇隶,而实行雇佣奴婢制。
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而是从天圣七年《天圣令》颁布后才开始施行的。
在学习完这部《天圣令》后,陈恪不禁怀疑,这是像自己这样的穿越人士编写出来的。因为它那种超越时代的尊重私产,是一千年后的中冇国,都没有达到的。
所以尽管不提倡奴冇隶贸易,它又充分尊重私有财产,对贱口奴冇隶也不采用一刀切地方式完全刻夺,只是温柔的要求主人,允许贱口奴冇隶随时赎身,转化成为雇佣奴婢。若主人一直没给贱口奴冇隶赎身机会。《天圣令》还规定,在奴冇隶服役满十年后,自动获得自冇由身。
乐籍作为贱籍的一部分,同样适用于《天圣令》,所以宋朝的妓女,只要能拿出卖身契上约定的金额,随时都可以赎身。若是拿不出这个钱,给老鸠服务十年后,也可以自动获得自冇由。
老鸨们尽管舍不得摇钱树,但宋朝人对法令的执行,向来是不折不扣,否则一告到官府,不仅要罚巨款,还得坐牢。
然而妓女们赎身之后,重操旧业的要占一半以上,因为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很难耐得住清苦,除非嫁给富家,否则将很快坐吃山空,无法维持当初的生活水准,只能回过头来,继续操起老本行。
但是残酷的现实是,大多数妓女,都无法回到当初的风光,辛辛苦苦,都不如在籍时懒懒散散赚得多。这是因为那座盘剥她们的青楼,同时也带给她们稳定而高质量的客源。有钱的客人们找乐子,只会想到去青楼,只有去不起青楼的,才会到半掩门的私寨中解决……
除非名气特别大,或者有一技之长的,才能获得稳定的客源。像杜清霜这种色艺双绝的名妓,就又是另一个境界了……多少人一掷万金,就为了听她献唱一曲,所以杜清霜拥有这座豪华水榭,还有自己的画船,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道是树大好乘凉,不知多少生计艰难的同行,投靠到她的门下。杜清霜不好柜绝,何况这些女子,大都经过青楼多年的艺术培养,歌舞乐曲皆有所长,她干脆便组了个歌舞团,让擅长唱歌的唱歌、擅长奏乐的奏乐、擅长跳舞的跳舞,精心排练之后,以晚会的形式演出。
谁知竟一炮而红,成了汴京城最成功的歌舞团,请她们演出的邀约,可以排到来年夏天。
姑娘们都有了不错的收入,更重要的是有了归属感,自然人人开心。但杜清霜却不开心,她尽管对帮助到这多人,感到十分欣慰。但操心歌舞团的运转,处理层出不穷的问题,应付复杂了许多倍的麻烦……对这个视歌唱艺术为生命的女子来说,都是难耐的折磨。
今晚,在闹哄哄的酒楼中演出应酬,已经让她忍无可忍,为了尽快恢复安宁,她遣散了侍从,独自坐在漆亮的梳妆台前,雕花铜镜里的美丽容颜有些萧索、冷漠和疲倦。
尽管才二十二岁,她却觉着自己快要老了……幽幽叹了口气,杜清霜开始对镜卸妆。当头上的金钗、步摇、华盛、珠花取尽后,她那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披散开来。取下了耳中明月铛,洗去了脸上houhou的胭脂水粉后,她惊讶于镜中那张素雅的美丽面容,原来洗尽铅华后,自己还一点不老啊。
正在小女孩般地臭美,杜清霜突然听到窗外哗啦一声,转头一望,不禁吓掉了魂,只见一个水淋淋的人影,从水中攀上了自己的窗口。
刚要惊声尖叫,却听到熟悉的一声:“嘘……”
杜清霜檀口颇不雅的张开道:“公子……”
外面的婢女,听到里面异常的响动,出声问道:“姑娘,有事么?”
“没事。”杜清霜一边应着,一边把半支的窗户全打开,让陈恪爬了进来。
待陈恪进来,她才看清,这厮竟然只穿了一条裤衩,那一身匀称健美、又毫不夸张的肌肉,就那么没遮没拦的,展现在她面前。
尽管号称名妓,但她都记得不,上次看到男人的**是什么时候了,宠也羞红了脸,别过头去,声如蚊鸣道:“公子快穿上衣衫。”
“得让我先擦干吧。”陈恪指着身上,噼里啪啦往下滚的水珠子道。
杜清霜随手扯过一根毛巾,递到他怀里,陈恪接过来,胡乱擦拭一番,转过身去道:“背上擦不着。”
杜清霜无可奈何,只好接过毛巾,帮他擦背。这才发现,手里这条毛巾,是自己方才卸妆后,用来擦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