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渐渐停下来了,满是斑白的树林里,叫喊声飘然远逝,算不得是多么宁静的环境,但终究那声音还是消失在了遍地的白骨之中。
死亡悄然降临,即便对于林中那被掩埋的人来说也应是如此。
只是,死亡或许并非是终点,又或者是说,死亡这种事,本来对于身处在杨陵的人们来讲就不是一件陌生的事情。
树林中并非尽是白色,风的确停了,腐化却还在继续,那些许的黑色正来自于地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随便铺成的大地。
黑色在融化,便是腐化的证明,当黑色渐渐消失,便露出其掩埋的由白骨充斥的地面。
而在某个不知名的地点,声音似乎都不是完全被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白色渐渐显现,却是高出了地面一截,白色之中还有着些许其他的颜色,那是身体的某些部位尚未被侵蚀才保留的样子。
至于那声音是什么?当然是呻吟,否则还能是什么?
睁开眼,眼角却只有微弱的触感,身躯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一只手抚在了脸上,稍有些硬的触感即便不用去想也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说真的,也就是没有镜子,否则余启明恐怕都会被自己的模样吓到。
而眼角的触感则是相当简单,当浪潮来临之际,无处躲避的人便弯下了身子,将自己的上半身窝在了胸前。
沙尘自当无处阻挡,只是令人意外的,沙尘却并非将人掩埋在地底,他们只是加速了腐化的过程而已,就像是某种传染病,沾染在身上,腐化便是他们的症状。
而疾病的后果便是导致此刻的余启明俨然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有的碎片掉在了地上,便随着黑色的腐蚀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上的衣物则早就已经脱落,但暴露的也自然不是其原本的身躯。
腐蚀只是停留在了血肉之上,骨骼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这便是此时余启明遭受的最严重的状况。
被掩盖住的上半身在胸前的位置保留了完整的皮肉,依稀看去,甚至都能让人看到有心脏跳动时的颤抖,脸上则是被腐蚀了大半,鼻子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两个窟窿眼,豁出上唇连接着上颌与牙齿,当然,还有余启明右脸上仅剩的不到四分之三个眼球。
当然,最为悚人的却并非是余启明的脸,而是他的背部。
由于护住了前胸,余启明的整个后背都被暴露在了腐蚀的沙尘之下,如今再去看去,他的背后都已经没了半点血肉,内脏暴露无疑,后脑则是已经完全让人看到头骨的样子。
甚至,连背部的骨头都受到了腐蚀的影响,此时像是被风化了一般满是坑坑洼洼。
然,此时的余启明,除却刚才的痛苦仿佛依旧遗留在身躯之上以外,整个人都保持着一种极为诡异的状态。
他伫立在原地,仿佛在思考,只是思考的问题......
“我真的已经死了?不对,我当然死了,没有人能够在刚刚那样的攻击下活下来,可是,我为什么还在这?为什么还能够思考?”
他抬起头,视野里的也就是那般白骨遍地的场景,然后他又看了看自己,看着自己身上仿佛已经同样被风化的骨。
于是,一个仿若都不着边际的疑问就这样复现在了脑海之中。
“我真的是在刚才的攻击下死亡的么?”
思考令人冷静,即便他思考的这般的疑问,也不妨碍思考这件事本身带来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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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自己,脑海中浮起的则是更多不符合逻辑的画面。
在林中沉睡,在棺材中苏醒,几乎要被撕掉的脸皮,以及那句癫狂时候的叫喊。
“阿明,让我看看你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这句话是薇儿说的,其实,余启明从来都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有的人是假的,作为杨陵的原住民,薇儿从来都知晓猎人的存在,其实,有这般疑问也自当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然而,当经历了不同的场景,同样的问题代表的却是不同的含义。
余启明低下头,只剩下白骨的手指渐渐撕开了自己的皮肤,没有痛苦,甚至于他连半点感觉都没有。
“这些应该都不是一个活人能够承受的来的吧。
李乾撕开了我的皮肤,丢弃了我的皮,我早就应该死了,如果我曾经是活着的,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死了。
但是薇儿的问题......假如,她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呢?她只是想要知道我的长相......”
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忽而说出了这样两句话:“已经风化的骨,只有我有的两个灵魂。
杨陵,养灵,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说着,余启明已是站了起来,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扫过,衣服没了,信笺自然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余启明却没有任何想要去寻找的想法,信笺还重要?任务失败,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随便找了个方向,抬脚便迈向树林深处。
......
夜,静悄悄的,当然,现在是否还应该是深夜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在这个虚假的空间里,时间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东西,那些场景也不过是有人故意想要让经历它的人看到罢了。
不信的话你看看现在的天空,哪还有什么力量正在对冲的模样。
而时间却是曾经困扰了余启明不知多久的一个疑问。
他是去年才进入诡屋的,许言却在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但问题的重点却从来都不在时间上。
而对于余启明来讲,残酷的答案泯灭的却从来都不是真相,而是他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希望。
深林里,清脆的脚步声是脚底的骨头与地面的碎骨碰撞时才有的声响,行尸走肉这个词语或许都不及形容余启明此刻的状态,毕竟行尸走肉也应该有个完整的身躯不是。
声音传到了耳朵里,余启明却只是这样走着,他不想做任何事,甚至索性就留在这里好了。
然而,就像是那些场景是为了给固定的人看到,在这个虚假的空间中,方向是否正确也从来不取决于正在行走的人。
余启明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或许才不过几百米?也可能已经不知道绕了这山顶多少圈,方向不取决于他,相同的,其实到底何时应该触发下一步的决定权也同样不掌控在他的手里。
黑暗在这遍地白骨之地向来是可笑的东西,但其实也没过多久,白色便渐渐退去了。
仿若一副被拉长了墨汁的水墨画,白色的是画纸,那墨水便应是悄然出现在眼前的树林,脚步再次踩在了黑色的大地上,恍然转头,身后的便已然再次被黑暗所包裹。
奈何,恐惧却早已成了被驱逐得干净的情绪,余启明想要停下,想想却又放弃了,该来的总会来,他哪来的拒绝的资格。
于是,他又走了下去,任凭黑暗占据全部的视野,任凭他这一具白骨在幽暗的树林里存在得突兀。
果然,没过多一会视线里便出现了不同的东西。
余启明蹙着眉,当然,如果他还有本事蹙眉的话倒是能够做得出这表情,视线落在远处的黑暗里,那......像是个人?
不会恐惧,不怕死亡,余启明便自然不会惧怕其靠近,他凑过去,目光落在树后那个瘦小还有些颤抖的身影上,却没认出对方是谁。
可就在这时,对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余启明的视线。
她猛地回过头,熟悉的脸映入视野,余启明却是顿时一惊。
“薇儿,是她!”余启明怎么也没想到薇儿会出现在这,他还以为薇儿已经没了其他的作用,便基本不会再相见,当然,余启明惊讶的绝对不只是薇儿这个人。
相比于之前几次和薇儿的相处,如今的薇儿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没有在杨陵村时那般的精明漂亮,同样也没了在河边袭击余启明时的疯狂与狠厉。
她就像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精神患者,连眼神都在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瞧人。
而严重的则是薇儿此时的身体状态。
余启明第一眼没有认出她,并不是因为余启明对其不熟悉,而是此时的薇儿根本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瘦弱的身体足足比余启明矮了三个头,看起来身高甚至都到不了一米四,而其裸露出来的身体部位也同样像是已经被抽干了其中的血液与水分一般,松垮垮地描绘出其中的骨。
而她的那张本算得上精致的脸,更是已经能够让人清楚地看到其颧骨的形状。
余启明顿时大惊,他刚想询问,却没想到看到余启明的瞬间,薇儿直接大叫一声就朝着余启明侧身的方向冲了过来。
当然,她哪来的攻击余启明的想法,她那孱弱的动作也根本无法对余启明造成威胁。
她只是在逃而已,当余启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是逃到了余启明来时的方向。
她在怕什么?余启明?
说起来,余启明此时的模样倒是值得人害怕,可余启明却很快将目光转向了树林的深处。
哪里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