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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树人的升官事宜,暂时就被定在“可以给更多实权,但级别待遇不能升太快”的调子上。

相信这样的基调,也是沈树人自己乐于接受的——如今这乱世,他最需要的就是实权,至于官位,那都是虚的。

沈树人是知道大明还剩几年的,到了真正天倾的时候,还不是看每个人手头实际上能掌控多少资源,虚名品级到时候顶个屁用?

至于待遇、薪酬、贪油水的机会……呵呵,沈家从来就不指望做官来钱,从来都是倒贴钱做官!

不过,沈树人自己会这么想,别人却不知道。作为封官的决策者,崇祯内心反而对此是稍稍有些愧疚的。

所以定下调子之后那段时间,崇祯勤政之余,也开始难得地关心起沈树人这位臣子最近各方面的建树,还让王承恩多搜集一些沈树人的事迹。

说白了,就是想更加全方位的考察一下这位人才,看看有没有其他值得褒奖的地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对这事儿挂着心,经手此事的吏部尚书魏照乘,当然也心里有数,所以后来又借着机会给皇帝进言过几次。

魏尚书的意思无非是这样的:“沈树人此番虽立奇功,却是靠着杨阁老通盘统筹两省剿贼军力、通力合作的结果,沈树人只是决策的受益者。

能立功的关键,在于两省战场的军事资源,都往随州、信阳战场倾斜了。但前几日,河南方面来报,六月初李自成就出了商洛山,破洛南、洛宁,从南侧包围了洛阳。

如果杨阁老不能扭转全局,只是倾斜资源到局部战场,却导致其他方向出现纰漏,那沈树人的功劳也无非是建立在别人的兵败上的。

这个过失未必要算在沈树人头上,但肯定有湖广、河南战区某些文臣武将调度不力、或是畏葸不前。在全局受损的情况下,唯独给沈树人升官太快,怕是也不能服众。”

说句良心话,魏照乘这番道理还是很恳切的,皇帝也听进去了,才算是彻底歇了别的心思。

这就好比后世如果有一家大型的集团公司,如果母公司、集团公司整体效益都不好,手下一家有内部关联交易的子公司、业绩却单独很好,那这家子公司的老总,也不可能被破格太多重赏提拔。

因为谁知道这家子公司的业绩,是不是关联交易做假账、让其他兄弟公司低价给他供原材料、高价买他的成品,才把这家子公司捧成明星企业的呢?

后世上市公司这样做假账的可不要太多,保守点说x成以上都有这种假账。

杨嗣昌要为中原剿贼的全局负责,如果是杨嗣昌一碗水端不平,给沈树人这个局部战场倾注资源,导致其他地方崩盘,那沈树人就算还是有功,也不该升太高。

……

崇祯听了魏照乘的话,暂时在这事儿上放宽心后,王承恩却不知道主子的心态变化。

前几天崇祯吩咐他通过别的渠道搜集关于沈树人的材料,王承恩也一直有记在心上。

到了六月二十这天,也就是为剿灭二贺议功之后的第五天,王承恩还真找到了一点好东西,就通过内部渠道直接送到了崇祯面前。

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只有几十页的书。明朝的线装书每页字数也不多,这种小册子一页不过两百字,正反面也才四五百。所以一篇两三万字的论文,就能弄上五六十张纸。

“此乃何物?”崇祯看到王承恩送书给他,一时不解。

王承恩:“陛下,封面上写着呢,这本书叫《流贼论》,署着沈树人着、顾炎武编修,老奴问过了,是民间近日新出现在京城的,河南、湖广那边,可能半个多月前就刊印问世了。

书的内容,老奴也不太懂,听说是沈兵备着作,分析天下历朝历代流贼得失、分析哪些流贼最危险,为什么危险,哪些流贼又相对不能成事。”

“哦?这沈树人剿贼数年,倒是给他剿出心得了么。不愧是两榜进士出身去剿贼,这是文武并济啊。”

崇祯闻言也是颇为欣喜,他这些年看过文官们上的各种关于如何剿贼的实务奏折,但都是谈细节谈操作,还没人从政治哲学系统理论的层面讨论过流贼的历史教训。

沈树人能这样写,怕是肚子里确实有点货。

崇祯很快翻开来看,还别说,仅仅几分钟,他就被沈树人的论述吸引住了。

沈树人的论述内容,无非是当初跟方孔炤求援时,谈论如今天下各路流贼危险性的内容。

但此时此刻崇祯看到的文字,比沈树人当初口述时更完备缜密了许多,而且引经据典,头头是道,非常有说服力——这显然是顾炎武这位大文豪大哲学家捉刀代笔的结果。

“原来流贼这么犀利,官军却处处掣肘,并不仅仅是官军战力不济,而是流贼这种组织人马的形式,天生就利于阵战、不利于稳定天下?

流贼是一种从头到尾不用考虑如何防止内乱、防止夺权、一切以提升军事战力为要,没空顾及长远的存在?这观点到有点意思,确实,前宋和我大明,都要掣肘武臣,内部制衡,流贼却朝不保夕,哪用在乎长远安定?眼下怎么最能打,就先挺过去再说。”

“历朝历代,陈胜、黄巢都不是军事上打不过秦、唐,而是军事上再能打,内部分裂自相图害后,陈胜为武臣所害,黄巢为朱温所害……

如此看来,朕如今倒是该想想,谁是李自成张献忠手下的武臣、朱温了。去年沈树人殿试策问时,建议朕怀柔远人、勾引李张二贼属下杀主归降,甚至连他们的义子都能劝诱,怕是当时就已经想明白这一点了吧……”

“嗯?!原来在沈卿眼里,这李自成、张献忠竟比陈胜、黄巢更为危险?只因李张二贼不但可以拥有历朝历代流贼的优势,还能拥有历朝历代邪祟歪道,如太平、白莲的优势?

只因为李张二贼一个天阉一个受伤残疾,都是断子绝孙之辈,所以他们的义子、部将拥戴他们如同邪祟僧道拥护教主一般、不肯轻易背叛?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自己背叛了,李张二贼的其他义子、部将也不会背叛,反而会乐见其叛、杀了他向李张表忠、将来也能减少一个继承李张家业的竞争对手?

因为部将人人都知道闯王不能传子,这才由一般贫贱出身诸贼互相图害夺业,改为争相为这番大业‘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要争取到闯王麾下功劳第一,将来等闯王老死自然能和平接承其家业?!”

看到这儿时,崇祯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但仔细一想,沈爱卿说的句句都是至理名言,虽闻所未闻,却着实挑不出毛病来。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难怪我大明对付流贼,那么艰难,比秦对付陈胜、唐对付黄巢还难得多!

原来根子在于李自成张献忠一个是伤阉、一个是天阉,害得流贼内部凝聚力远高于其他历朝历代不断子绝孙的流贼!

有那么一瞬间,崇祯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要是朕也断子绝孙,只招一个女婿,就招大明朝最能打的武将当女婿。甚至是当成婿养子,也就是那种要先给女婿也赐国姓朱、有皇帝义子的待遇,然后让他入赘娶公主,将来传位给这位猛将女婿。

那说不定流贼哪怕有一千万人,都早就被如狼似虎想要皇位的“准驸马”们斩尽杀绝了吧!

他记得当初皇兄在位时,徐阁老翻译过泰西罗马帝国的一些史书,里面提到罗马最强盛的五贤帝时期,就是五代翁婿相传。

老皇帝晚年就挑帝国最能打的名将当女婿传位,导致五代皇帝期间,罗马开疆拓土无敌于西方,打得其他国家屁滚尿流。

直到五贤帝的最后一位奥勒留皇帝时,觉得自己亲儿子康茂德能力也不错,非要传位亲儿子,导致儿子和女婿内斗,中枢血雨腥风,罗马才渐渐衰落。

好在,这种可怕的念头,也就在崇祯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这人还是非常刚烈的,宁折不弯。

别说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就算他现在没儿子,膝下只有一个坤兴公主(朱媺娖,后来的长平公主),他也绝不会真的胡思乱想的。

但是,沈爱卿这本书,崇祯觉得倒是真有价值重重推广。

尤其是后文,他看到里面还描述了李自成、张献忠在未来流贼发生内部自相图害兼并时,必然会有优势,因为李自成张献忠没儿子,所以他们的部下凝聚力忠诚度肯定比罗汝才马守应的部下忠诚度高。

不管怎么说,这些言论只要分析得头头是道、下发下去,流贼肯定会自相残杀的呀!

为了流贼的内耗,这种无本万利的离间计也该好好推广!

“王承恩!”

“老奴在!”

崇祯一开口,旁边隐在暗处尽量不打扰皇帝的王承恩,就恰到好处出现了。

崇祯满眼激赏之色:“这书有点意思,让翰林院拿去广为刊印,让满朝文臣都好好读读!更要往流贼泛滥严重的地方大力传播!”

“老奴这就去办。”

“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

崇祯法令纹抽搐了一下:“罢了,如果会误事的话,不让翰林院承办也行。”

王承恩不解:“翰林院本就有宣扬文治之职责,怎会误事?”

崇祯叹了口气:“朕记得去年殿试时,状元魏藻德等人,就跟沈树人、方以智那几个吊车尾的不对付吧。

你去翰林院时,记得多提醒一句,不用他这个修撰多事,沈树人的文,一个字都不许改,给朕原模原样刊印天下。敢改一个字,让他别在翰林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