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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星南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剑狂已不能运功,也无法运功。

他猛吼一声,扑向墙上,胸膛抵着石墙,满脸胀红,出力压着。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想压住狂跳的心。

但他这张臂一抵,墙倒塌子,剑狂一个踉跄,猛吼一声,忽扑伏于地。

他是要把心口压在地面,意图压制住跳动过剧的心跳。

可是他才伏贴于地,整个人就像踩在弹簧上一般反弹了起来,足有丈高,那是因为他的心隔着胸膛在地面上狂烈地擂了一下之故。

沈星南想救助剑狂,但剑毒已发作,苦无法动弹,他正以一生修为之内力逼毒,如功亏一篑毒力攻心则回天乏术。

就在这时,剑迷突然出剑。

他一剑刺在剑狂的腹部,直从腰后穿了出去!

剑狂大叫一声,他脸上的神情,反不是濒死的悲,而是解脱的喜。

他见剑穿出,反逼了过去,“噗”的一声,剑锋自他腹部透尽,他的腹部也抵在剑迷的剑锷上。

剑迷没想到对方求死之心如此之切,而作法如此疯狂,一愕之间,剑狂已张臂抱住剑迷。

剑迷在他的怀抱里发出一阵小动物被巨兽掩杀般的呜咽哀呼声响,那是因为剑狂那不可思议的心跳,全直接擂在他脸上、胸上。

然后,这二人,便徐徐的倒了下去。

年轻的剑迷,和年老的剑狂,死的时候,跟世间所有用剑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倒下去了之后,一个瘦长的个子,颧骨近命门处有一颗灰黯的痣的人,缓缓走了进来。

他似有点儿喟息的道:“你本来可以不必死的。”他指的是剑迷商丹青。

然后他转向沈星南,道:“你刚才要楚城楼运功抵御我的“心魔大法”,其实,就算是你,运功也同样抵抗不住我的“心魔大法”。”

沈星南脸无表情地道:“我现在当然不能抵抗你的“心魔大法”。”

心魔高未末道:“那就很可惜了。不过,我也不会再给予你功力回复的时候来跟我“心魔大法”相抗的。”

他笑笑又道:“我,不是笨人。”他巡视场中情况,自说自话地道:“能杀飞鱼塘飞鱼山庄、白道总盟刀柄会老大沈星南,实到感到非常荣幸。”

他向沈星南问道:“你再也没有安排伏兵了罢?”

沈星南不答。

心魔自己点了点头:“你不答,就是没有。如果还有,你老早在楚心楼被制的时候,已唤人出来帮他手。”

他凝视沈星南又道:“在我杀你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星南冷冷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而且及时赶来这里?”

心魔道:“问得好。”自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扬了扬,那是一只死的乌鸦。

沈星南不明白。心魔向匡雪君道:“你这次功劳也不少。”

匡雪君笑着向沈星南道:“我放出的讯号,不止一只蝙蝠,你抓下一只,以为已断绝了我的联络,那是错的。”

沈星南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懂了。”

匡雪君倒是奇怪了起来:“你懂了什么?”

沈星南道:“我自问没有轻视你,所以才截下了你放出的蝙蝠,但我自以为已经没有轻敌便仍是轻敌的一种,轻敌是江湖人的大忌。”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看来只是个毫不重要的小脚色,但仍不可轻视。”

“便是了。”匡雪君撇撇红唇道:“江湖上的小脚色,随时会变成大人物,女孩子尤其是。今天还微不足道,明天可能是你上司。”

沈星南只有苦笑,但他看来,似乎还在从小事情里学习新道理,丝毫都没有死的哀愤、紧张、惊恐与绝望。

这连心魔都不禁喑喑佩服起来。“你已没有什么要再说的罢?”

只闻一声狂吼,傅晚飞抢拦在他师父身前,大声道:“要就先杀我!”

心魔淡淡地道:“杀你何异吹灰。”

这时古宅里又飘进来了三个人影。

张幸手、闻九公与仇五花。

张幸手道:“恭请老祖把这小子交给我们如何?”

心魔点头。

闻九公有点阿谀地道:“老祖,您老人家这番,可是天大的功勋,不如把这厮擒回去,可看尽那些自居白道武林人物的面子,交回宫主发落,岂不更妙?”

仇五花也道:“是啊,留着他,让那些所谓武林正道之士冒死相护,来一个,杀一个,杀一个,少一个,岂不更好?”

心魔冷哼一声,道:“夜长梦多,我决不为!我的任务,本是杀掉今年赴飞来峰金印决战之五人,现已完成,杀李布衣是附带的,没料让他跑了,却捡着个沈星南的性命!”

他淡淡地道:“我决不活捉他回来,让他有功力复元一拚之机,或冒路上提心吊胆有人来救走他之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一人不如杀一人,我能活到今天,就是我一直坚守这个原则。”

闻九公堆起笑脸道:“老祖教训的是。”

仇五花也巴结地道:“老祖教诲,小辈们茅塞顿开。”

张幸手也加一把口道:“其实杀了沈星南,已是轰动天下的大功了,老祖又何必费事,你们真是愚人多语!”

忽听一人在宅外道:“多语也好,少话也罢,谁要杀人,都要先问我同不同意?”

人随声至,一人拿着明晃晃的火把,步履些微有些踉跄的走了进来。

这人站在火把之后。

这时天色已渐渐入黑,室内更形黯淡,所以显得火把之光芒,闪耀夺目,使得火把后的人反而看不清楚。

可是傅晚飞一听这声音,就喜叫了出来:“前辈…”

火光映照之下,心魔颧骨的大痣,像活的一般跳动起来,他道:“找你不着,送上门来了。”

火光后的人道:“我也奇怪,为啥杀我的人舍我不杀,匆匆赶到别处,于是跟过来瞧瞧,果然是件大热闹!”

沈星南的脸色冷似铁板,冷冷地道:“李布衣,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要是来杀我,请动手,要是来救我,可免了。”

拿着火把熊熊燃烧着的人当然就是李布衣,李布衣笑道:“我不是要救你,我是来救你的徒弟,人家要杀你,你徒弟说要杀你就先得杀掉他,我不忍心看他死。”

沈星南怒道:“你……”

傅晚飞不知道当年师父跟布衣神相的恩怨,一时插不上口,也不敢插嘴。

心魔冷冷地道:“你来救人?我看你是来被杀的罢?”

沈星南也看出了李布衣脚步蹒跚,显然受了内伤,叱道:“我飞鱼塘的人,决不要你来多事,滚!”

李布衣笑道:“你自己想死,你徒弟可不想死,你可不能自私!”

傅晚飞忍不住大声道:“师父不能死,要死,我死!”

李布衣道:“你刚才不是说过这小子已不是你徒弟了吗?我救他,关你何事?”

沈星南一时无辞以对。心魔怪笑道:“既然你们一个一个争着要死,我一个一个都成全就是了。”他笑的时候,左肩微微一沉,气喘急促,沈星南眼神一亮,冷哼道:

“高未末,你的内伤外伤,也不轻哩。”

心魔冷笑道:“比起死来,伤又何妨?”

沈星南冷冷地道:“可是,现在的局势,谁伤重就是谁先死。”

心魔截道:“伤的最重是你。”

傅晚飞大声道:“我没有受伤。”

心魔狂笑:“没受伤的人,我有四个。”他指的是匡雪君、张幸手、闻九公和仇五花。

李布衣忽道:“刚才你暗算我的时候,好像并没有那么多话说。”

心魔冷笑道:“我已稳占上风,不必急于出手。”

李布衣道:“在废园里你人手更多,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已经出了杀着。”

心魔冷哼道:“你硬要死快一些,又有何难?你的青竹呢?”

李布衣左手一扬,“啸”的一声,青竹杖已在握,针指心魔,道:“在这里。”

心魔道:“来吧。”

李布衣道:“不来。”

心魔道:“你怕了?”

李布衣道:“不是怕,是在奇怪。”

心魔道:“奇怪什么,”

李布衣道:“你的‘心魔大法’,素来采取主动攻势,因何今迟迟不出手?”

心魔冷冷地道:“我只想凭武功修为,领教一下仰名闻江湖的‘猫眠花下,意在蝴蝶’的“猫蝶杖法”。”

李布衣摇首:“我看不是。”

心魔此际也禁不住怒气:“看相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布衣望定了他接道:“你是有所畏惧,不能施展‘心魔大法’……”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害怕这火把,你怕的是火……”

心魔狂吼一声,人已疾扑了过来。

他使的是把金澄澄的古剑,看去沉甸甸极为厚重惊人。

李布衣的身形似钢铸铁镌一般,丝毫不退,左手竹杖吞吐,如云缭绕,如雾起伏,千变万化,始终封住古剑的攻势。

心魔攻得愈急,他愈气定神闲。

匡雪君、张幸手、闻九公、仇五花互相呼哨一声,齐向李布衣身后攻去。

傅晚飞大叫一声,不管一切,双掌就打了出去!

他缠住的是张幸手:他不愿去打女孩子,就算是枭神娘,毕竟她是“女孩子”

知道除了匡雪君外,这四人中要算张幸手的武功最高。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缠住一个难缠的。

张幸手最多三招就可以了结了他――如果他不是猝然受袭而傅晚飞旨在拚命的话,也许他一招就能解决。

可是到第二招的时候,场中一切已有了突变。

“动手!”

仇五花扑到正要掠出的匡雪君身后,双掌切入它的背肌里。

匡雪召哀呼半声,她作梦也没想到仇五花会向她出手,便倒地而殁。

不过她临死前也把仇五花摔了出去。

闻九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狂吼一声,虽只有一条腿是完好的,但行动起来比鹰隼还快,闪电般抓住了仇五花。

可是他的喝问尚未响起,仇五花的“无指掌”又切入他的双胁去。

闻九公惨哼一声,钢拐上七条花蛇,一齐标出,咬在仇五花鼻、喉、耳、肩、臂、胸、腿上。

仇五花为了杀闻九公,七条花蛇的攻击,他一条也没躲过。

但他在闻九公倒下去的时候,已把七条花蛇都杀了,然后他挣扎到沈星南身前,“噗”地跪了下去。

这时他的脸色已开始变色:死绿色。“庄主,魔宫计划杀掉晚灯兄等的事……我知道得…太迟了,来不及……”

沈星南叹道:“五花,你做的好,不要说话,闭住血脉。”

仇五花摇头:“没有用的。”他艰辛地道:“可惜……我……只能杀掉两个……不能完成——

沈星南截:“你已经尽力了。”

这时傅晚飞已给张幸手打飞出去,正跌得七荤八素,但仍道:“你……你”

沈星南横了傅晚飞一眼道:“天欲宫既可在飞鱼塘的第一关口排了两个“老头子”叛徒,飞鱼塘一样能在天欲宫代表里伏下高手。”

仇五花向傅晚飞笑,一面笑,一面淌出紫色的血……也别怪我曾打伤你……为了飞……鱼……塘……个人性命……算得了……什么?”

他一面咯血,一面道:“不这样……他们也不……信我了……、我还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了……不少……无辜……的……我……”

张幸手怒啸着冲了过来,可是在他那双发金的手劈中仇五花及分解他肢体之前仇五花就已经死了。

心魔的手下,现只剩下子张幸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