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秦亮的言谈,金乡公主复杂的立场竟有些动摇,觉得他当权恐怕是好事。有关魏室她想不明白,但不说司马家,即便是相比王家、她明显也希望秦亮当政。以前知道秦亮有危险的时候,她甚至会忍不住地心急。
酒至半酣,大伙喝得有点醉了,厅堂中便热闹了不少,不如之前那么拘谨。妇人们相互谈论,秦亮也与阿苏说着洛阳的逸闻,有一阵子、他们谈的是钟会兄弟被妇人调侃之事。秦亮也没太冷落嵇康与何骏,不时交流音律的讲究。先前谈道、谈朝政,嵇康言辞谨慎,但说起音律诗赋,他的话倒是多了一些。
金乡公主不时与长乐亭主、嫂子说话,余光却一直留意着秦亮。以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与何骏的太学同窗做出那种事!但见秦亮那俊朗的相貌、端正整洁中带着洒脱的气质,以及莫名给人的朴质诚恳之感,金乡公主竟又毫不抗拒,而且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有时还会仔细回忆、秦亮身上若有似无的味道。
最近的气氛有点恐怖,但今日看来,至少长乐亭主哭求的事、倒不用再担心。记得秦亮说过,她在他的心里、可比国家大事重要多了?
秦亮对嵇康那么宽容,难免不让人觉得、他是看在金乡公主的情面上!
时间稍长,随着宴席接近尾声,大伙便不再一直留在席间,会陆续出门走走。金乡公主来到檐台上时,正见秦亮与阿苏分开,阿苏大概要去更衣。
“好久没与姐说话了。”秦亮转身走过来,揖拜道。
金乡公主听到他的称呼,抬眼看了他一下,“刚才在席间,不是说过话了吗?”
秦亮道:“人太多了,不好说什么。”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金乡公主循着他的目光,立刻看到了对面那栋房子,想起在其中一间厢房里的拥抱,彼时的触觉让她后来又回忆过很多次。
秦亮立刻说道:“乐津里知道吗?”
金乡公主抿了抿朱唇:“怎么?”
秦亮道:“此地不便多言,姐去乐津里,我有几句话要与姐说。”
“仲明以前是不是住在那里?伯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金乡公主道。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拒绝与他幽会,而是顺着他的安排、只是担心被晚辈察觉。
秦亮皱眉道:“关伯云何事?”
这大概便是秦亮对于两人之间的密事、表现坦然的缘故?然金乡公主不太能接受、自己在晚辈面前是那样的形象!她一开始被秦亮轻辱,即便有诸般难以启齿的想法、同样也有一种明显的屈辱羞耻之感。不过现在好些罢了,因为身份高低、不能只以年龄定论,如今秦亮的权位、威望日重,金乡公主不能再以类似长辈的心态待之。
就在这时,秦亮又道:“姐让何骏夫妇先走,自己留下多陪长乐亭主一会。接着让族兄府上的马车、送卿等去长乐亭主家,随后在门口坐吴心的马车来乐津里。到时候何家的人,以为姐坐的是嵇家宅邸的车,长乐亭主则以为姐坐何家的车回去了,不仔细查根本搞不清楚。”
金乡公主愕然看了秦亮一眼,心情渐渐有点紧张了,“仲明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秦亮道:“这里说不清楚。有人来了,我这便回席间,一会我先走。”
宴席剩下的一段时间,金乡公主有点走神。她犹豫着要不要去,但一想到不去的选择,心里又很失落、甚至煎熬。秦亮今天不提还好,现在可好、她是怎么也没法打消念头。她想了一会,觉得今天说情的事、好像也应该当面向秦亮道谢?
她先是在长兄府上逗留了一阵,然后又同行送长乐亭主,一番折腾才去了乐津里。今日为了道谢,金乡公主受的委屈着实有点大,但莫名又觉得很新奇,反正从来没人这样对过她、甚至没想过会遭此待遇,自己还没忍住声音。不过秦亮又说了一些贴心的话,显然并非故意羞辱。她离开时还有像被扇过耳光似的痛觉,坐马车也得小心翼翼。
……金乡公主回到何家宅邸,刚步行走进前厅庭院,恰好遇到了正要出门的何骏。
何骏顿感诧异,心下带着纳闷,上前揖拜道:“我先前以为,阿母随后便会回来。”
只见金乡公主站姿端庄、神态冷清,没什么异样之处,她平时便是这幅样子。听到何骏的话,金乡公主蹙眉露出了些许严厉的目光:“汝不忙自己的正事,又在服用五石散?”
何骏有点心虚地埋下头,他真的又服了五石散。
他正待要走,忽然在埋头的时候、发现了金乡公主裙袂上的泥点,然后又察觉她鞋子上的泥污。何骏立刻站在原地,不禁说道:“舅舅的宅邸里到处都铺了砖,阿母又去了别处吗?”
金乡公主若无其事地说道:“去了长乐亭主家一趟,我回去换衣裳了。”
长乐亭主家有那么多泥地?何骏不禁看了一眼金乡公主,仍旧觉得她仿佛有一种出尘脱俗、冰清玉洁的气质,但他知道,曾经让人敬重的阿母已非往昔、给人毁了。过了这么久,何骏只能接受现实,毕竟他也管不了。
但是今天何骏忽然发现,阿母竟在某个地方呆了如此长时间,他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恼火。上次在何家别院似乎比较仓促,但何骏至今还记得她看上去太惨了。今日两人去了某个隐蔽之所,过去了那么久,那秦亮会将息阿母吗?何骏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金乡公主的眼睛,果有明显的疲惫之色,但是别处看不出来什么,上次在何家别院,她穿着衣裳背对后窗,似乎大张着嘴不习惯去烄什么东西。何骏又想看金乡公主的手指,她的手合在前面、但在宽袖里看不见。何骏只得叹了一声,拱手道:“恭送阿母。”
金乡公主点了一下头,严肃地说道:“不要在外面太晚了,早些回来。”
何骏道:“喏。”
金乡公主又不高兴地说道:“有些酒肉之辈,整天在一起也没用,去结交一些以前的同窗好友罢。”
何骏愤愤心道:君不是在结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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