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秦亮在太极殿庭院见到了令狐愚,两人就在皇宫里、悄悄提了一下废皇帝的事。令狐愚简单告诉秦亮,王公渊反对此时废立、建议等两年再说,态度很明确。
因为谈话的场合不对,秦亮也不便多说。不过他自己猜测了一下原因,这个时候废立皇帝,好像对王家确实有害处。
王凌是大将军,废立皇帝、不得算到他的头上?何况去年、王家父子在对吴作战中战败,事情才过去不久,如果他们接着就在朝中行废立之事,必会进一步影响声望。
秦亮寻思自己要是王凌的处境,应该也不愿意急着行废立之事。所以对于王家的态度,秦亮倒可以理解。
不过秦亮对于皇帝曹芳的不满,并未因此减少,反而因一时出不了气、心里更恼火。
曹芳做过的事,在秦亮心里、比毋丘俭还要恶劣。行刺这种事在朝政之中,根本就是完全不讲规矩的行径!如果不让曹芳付出点代价,秦亮心头便没法痛快。
进入七月之后,时节已经算秋季了。不过这几天感觉不到秋意,即便太阳不大的时候,依旧十分炎热,而且是闷热。气温似乎比六月还要高。
除了初一那天去上朝,秦亮几乎没怎么出门。直到数日后,王令君要回王家宅邸祭祀,他才与她们一起去宜寿里。
马车直接驶入王家宅邸的府门,前面就是前厅门楼,周围有两排房屋、包括多间奴仆住的倒罩房。如同往常一样,马车、坐骑都留在这里,让王家奴仆照顾马匹,秦亮等人要步行进门楼。
驽马刚一停下,秦亮弯腰先从尾门跳了下去,便与同车的王令君闲谈:“车上闷热,外面还凉快些。”
他伸出手,做出要扶王令君下来的动作。
王令君见状眼睛里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向尾门弯腰走过来,刚要伸出纤手、神情却骤然一变,看向了秦亮的身后。
秦亮下意识转头一看,只觉亮闪闪的东西晃了一下,一个上来牵驽马的奴仆、竟然已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剑!
马车里令君的惊呼一声,喊道:“当心!”
毫无征兆的情况让秦亮猝不及防,他的眼睛已经瞪圆了,手立刻摸到腰间、但什么都没抓到,只有柔软的丝绸衣料。他毫不犹豫地全力向旁边跑。
但那奴仆已经提着剑、加速冲了过来,几乎已到跟前!秦亮心里“咯噔”一声,眼前又闪出一个人影,片刻后他才意识到闪身过来的人是吴心。
等他稍微明白状况时,吴心已发出一声闷哼,她今天也没带兵器,正张开双臂拦着那奴仆、好像立刻被刺了一剑!
秦亮趁机已向马车右侧奔出,不忘喊道:“吴心,先跑!”
“唰唰……”一阵金属与木头擦出的声音,许多刀剑出鞘了。
但是那刺客没有追来,一击失手、竟然没有丝毫停留,顷刻间已向大门狂奔而去!
时间非常短,大伙几乎才反应过来,刺客已经快到没几步外的大门口了。大门还没关闭,门子作势要拦,但见刺客拿着兵器,那门子一脸惧意便往旁边躲。刺客直接跳出了大门,夺门而奔。
这时饶大山等一群随从涌了过来,把秦亮与马车团团围在了中间,周围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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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亮伸手指道:“你们两个,快骑马去追!”
两个侍卫抱拳道:“喏!”
秦亮赶紧回到尾门,去看吴心的情况。只见她的手按在左肩下方,血已经浸湿了上衫,手指上也全是血水,脸色苍白地看着秦亮。
秦亮问道:“伤在何处?是否在要害?”
吴心还能站着,也能说话,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开口道:“应未刺中肺腑。”
饶大山神情难看道:“俺错了!俺全未想到会出事,刚才马虎了。”
秦亮随口道:“我也没想到。”
秦亮看向大门,一时间竟然感觉有点恍惚,如同做梦一般。事情突如其来,却又在顷刻之间结束,他甚至有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不过吴心手上的血迹、以及大伙拿到手里的刀剑,可以让人明白,刚才真的出现了刺客!
这里是王家宅邸,大伙经常跟着秦亮来这里,进了府邸之后、精神显然都比较放松。连秦亮自己也没什么防备,刚才心里想着的只是闷热的天气,顾着与令君说话。
秦亮回顾左右,一张张脸上都充斥着震惊的神色,整个惊魂未定的场面。秦亮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此刻仍未平静下来,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他朝前厅门楼方向看去,目光上移时,只见天空乌云密布、阳光惨淡。
令君的声音道:“王家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秦亮没吭声,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令君已经出了马车。这时玄姬也从另一辆马车里下来了、急切地问道:“仲明,你没事罢?”
秦亮摇头道:“吴心受伤了,姑照顾一下她,按住伤口、不要让她血流过多。”
玄姬忙快步赶上来,扶住吴心,埋头察看她的伤势。
事发突然,秦亮一时间也无法弄清是怎么回事,但渐渐地他已经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通常王家人知道秦亮到了府里后、应该过一会就要出来迎接,但此时还没来。秦亮顾不得恼怒、震惊等自身的情绪,强自冷静下来想了想,便做出了眼前的决定,开口道:“先回卫将军府。”
遇到事情的时候就是这样,根本来不及想太多来龙去脉,最好的做法,便是先顾眼前、不要出大错。
刚到王家宅邸的一群人,很快重新上马、上车,大伙先后出了大门。
王令君依旧与秦亮同车,她的脸色已经非常差了,声音有些异样:“那人确实是王家的奴仆,妾见过他,记不得名字了。”
秦亮点头道:“我也觉得面熟,他若不是王家的奴仆、便无法靠近我们,恐怕连王家宅邸的大门也进不来。”
王令君道:“不过此事应该不是王家人所为罢?祖父、阿父他们不至于做这种事!”
秦亮也希望如此!若真是王家人的部署,那么形势就简直太糟糕了。本来远远没到那个地步,但矛盾如果突然激化到派刺客直接杀对方,内斗还能控制住烈度吗?
到时候无论胜败,事情都会变得非常复杂。说不定那些本来就不满的人,又将再度看到机会!不知道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最要命的是,莿杀不成,今天的事就结束了吗?
但无论如何,秦亮至少是信任王令君的,她不可能牵连到这件事!
秦亮想到这里,如同往常一样、伸手握住了王令君的手。他握的力气不是很大,但轻重很平稳、动作也很干脆,微妙的触觉,仿佛在传达着他坚定、毫不犹豫的判断和信任。
王令君把另一手也放在了秦亮的手背上,明亮的单眼皮眼睛直视着秦亮的脸,眼睛忽然流出了眼泪。
秦亮伸手用指背轻轻擦她的泪水,说道:“卿一向算是沉稳大方的人,不要着急。”
王令君道:“妾全然不知今天的事,君还信妾吗?”
秦亮遂复述了一遍以前说过的话,“我若连令君与姑也信不过,那真的什么都没意思了。”
王令君听到这里,反而越哭越厉害。秦亮的手指已经挡不住她的眼泪,只好从袖袋里掏出了手帕递过去。记得秦亮第一次说这句话、是在淮南庐江郡,那时候令君的反应都没这么大。
不过她只哭了一小会,便自己消停下来了。车厢里渐渐变得有些沉默。
秦亮挑开竹帘一角,观察着街面上的景象。路上起来十分正常,仍与往常一样,行人稍显稀疏、不怎么热闹,或因今天的阳光不强烈,一路上倒是很容易看到行人。看人们走路的快慢动作,没有人惊慌,便能感受到此时城中的大概氛围。
“大山。”秦亮把帘子掀开更多,朝外面喊了一声。
没一会饶大山就骑着马来到了侧面,他弯下腰、坐在马背上向车窗拱手:“仆来了。”
秦亮道:“追刺客的人有消息,立刻禀报。”
饶大山点头道:“喏!”
秦亮朝马车后面看了一眼,又沉声道:“叫两个人,尽快去大将军府附近,不用一直在大门口,便在周围走动一阵看看情况。”
饶大山又应了一声。
秦亮寻思,如果事情还没完,那么大将军府那三千兵,相比之下才是最容易调动的人马。
不过洛阳大部分兵马都没有甲胄兵器,包括大将军府的兵马。军械都存放在内城东北角的武库,而卫将军府正好位于去往的武库的关键位置,这是当初曹爽选的地方。
去年大伙刚打败司马懿入主洛阳,在分配权力的时候,秦亮专门要了原大将军府的这座大宅邸。不是因为曹爽把府邸修得漂亮,主要还是看中了这个位置。平常没什么作用,地方还有点偏、出行不太便利,但关键时候确实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