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璞慌张的回头一看,待看清来人,他却放下心来,拱手笑道:“竟然是老大人,您怎么离了队伍了?”
但见那人望之不过二三十多岁,面如白玉、目似寒星、头戴着湖蓝色的书生巾,身穿一件半旧的同色缎面儒袍。下面是白布袜,黑缎鞋,端的是丰神潇洒,从头到脚都是家世清华的贵公子派头……虽然蓄着整齐的短须,却怎么也看不出,到底老在哪里来。
不过喊的人觉着理所应当,被喊的也坦然受之,因为海瑞任长洲知县时,运人任苏州知府,后来海戏一步步提升,却依然在这个人的手下,直到他被调到南京闲置,还是这个人通过关系,很快又把他安排到淮安当知府,所以海瑞唤他一句‘老大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运人是谁?姓沈名默字报言,现任翰林学士兼詹事府少詹事事业。
听海瑞发问,沈默笑道:“听说有位混不吝的知府大人,竟把皇上逼得改了行程,我在船上闲得无聊,就下来,这位府尊大人,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海瑞闻言尴尬的一笑道:“大人说笑了,您这是临时出来、还得回去呢,还是就不回去了?”
“先不回去了,我早跟皇帝告个假,想回家看看。”沈默笑笑道:“本打算等到苏州再离开队伍的,但听说你把袁炜气得脸都绿了我就提前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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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急着走,”海瑞点点头道:“邝请大人移步府衙,让下官聊表地主之谊。”
“哦?你要请客?”沈默看看天上的太阳,大惊小怪道;“没从西边出来啊。”
“不去就算了。”海瑞有些发窘道。
“当然要去!”沈默笑逐颜开道;“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处了那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唉!”
“大人记错了,”海殇道:“您第一次上门时,便在我家吃的饭。
“是吗?”沈默拍着脑烽道:“好像那回,是老夫人留饭,不算。你请客。
“有区别吗?”海瑞问道。
“那次是你不情愿,这次是你情愿,当然有区别。”沈默开过玩笑,正色道:“老夫人可安好?”
“母亲大人一切安好。”听他提起母亲,海瑞正色道;“还时蛋说起大人您呢。”
“我也十分想念老夫人,”沈默道:“这就立刻去拜会吧。“是。”海瑞伸手道:“大人,请。”“刚峰兄请。”沈默笑道。
会合了沈默的护卫,两人便往府衙行去。此时白日,府衙里还是有办公的,沈默和海瑞都不欲多事,便从后门进了府里,往家眷住的跨院走去。
沈默看到整齐的院子、青青的菜畦,碧绿的瓜果架子,不由笑道“刚峰兄走到哪里,便把菜种到哪里,技术是越来越好了。”
听了沈默的话,海瑞不仅不觉着尴尬,反而有些骄傲道,“熟能生巧罢了,府里土地宽满,种的菜一家人吃不了,还可以跟饭馆里换粮食)这样就不用在嘴上花钱了”说着看沈默一眼顿顿道“当然,你这种大财主没法休会。”
“你不要老是人身攻击好不好?”沈默道,“我是有钱,可不偷不抢,合法致富,怎么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为一人极富。就有千百人赤贫。”海瑞哼一声道:“富就是罪!天道有常,世上财富的总量是一定的,只是在人与人之间流动,然而人人都不愿出让自己的财富,又都恝强占别人的财富,一切罪恶与痛苦便因此而生,故而越是富人,身上的罪恶也就越多!”
“这个我可得跟你好好论论,”沈默郁闷道,“你得知道财富的增加,他不一定是要建立在对别人的剥夺的基础上,它还可以在不损害别人的基础上被增值出来,就像鸡生蛋、蛋生鸡,一只鸡可以生出一百只鸡一样;又好比你这一院子青菜,是从谁哪里掠夺来的吗?”
海瑞一时语塞,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听里面老夫人的声音:”汝贤,来客人了吗?”
“阿姆,是你老念叨的沈大人。”海瑞回过神来道:“沈大人来看您了。”
“沈大人?”伴着个欣喜的声音,一位满头白发、精神矍铄、身妻高大的老夫人,拄着拐出现在门口。沈默赶紧恭敬行礼道:“老夫人,您剔来无毒啊。”
“呀,真的是沈大人?”海老夫人欣喜道:“这是什么风把您吹耒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沈默便笑着走到屋檐下,看一眼赤着脚的老夫人,便也弯腰除鞋,脱下雪白的袜子……海老夫人火旺,冬天只穿单衣、一年到头在屋里光着脚,夭热的时候,厅堂里还得时常用井水冲洗,所以有个规矩外人来了要脱鞋,大家都是老相识,沈默自然知道。
见沈默主动脱鞋,老夫人十分高兴,口中却道,“不用脱,不用
脱,大人不用理老身的破规矩。”
“要的要的,”沈默笑道:“何况脱了鞋凉快、舒坦。”说得老
夫人笑眯了眼,让海瑞赶紧去泡茶、准备点心。
沈默进屋之后,请老夫人上座,然后恭恭敬敬的行晚辈礼,老夫人赶紧将他扶起,道:“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天上的文曲星,老太婆可受不起。
“您要是再这样说,我以后就不来了。”沈默和老夫人说笑凡句,便让三尺栓早备好的四样礼奉上,分别是拐棍、布鞋、大褂、帽子,都是些寻常物件,但件件做工精美,一看就是京城名家出品。
“这都是若菡准备好的,她也十分想念老夫人。”见老夫人推辞,沈默笑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您就别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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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老太婆受之有愧,恬着脸收下了。”老夫人开心笑道:“令夫人、公子都很好吧?”
“都很好,劳烦老夫人挂念了。”沈默道:“您家中也一切安好吧
“好好……”老夫人点头笑道,便又让儿媳出来给沈默见礼。
海瑞的老婺刘氏,却气色大不如前,含着胸、面色枯黄愁苦,凄凄婉婉的给沈默行了礼,沈默赶紧还礼,没话找话道;“嫂夫人好,三位小姐可好?”
“老大、老二都出嫁了,”刘氏有些恍然道,“阿囡却夭了……
看起耒似乎精神有些不大正常。
听儿媳又杞了痴病,海老夫人脸上挂不住,低声呵斥道;“在客人面前,胡说什么呢,快下去歇着吧。”
刘氏虽然已经这样了,但对婆婆的敬畏已经刻骨铭心,闻言唯唯诺诺的退下,一句话不敢多说,
待她退下,气氛便有些沉默。便听海老夫人主动说起道:“李大夫给求来的那个孩子,去年秋里没了,把她给心疼坏了,大病了一场,人也不大精神了。”
海瑞的小女儿,说起来跟沈默还有些渊源,当初他把李时珍诳到苏州城,给戚继光和海瑞治疗不孕,结果两家人都顺利的怀上了孩子,最后戚继光的夫人诞下一子,海戏的夫人卸还是生了十、闺女。
虽然海瑞和老夫人当时有些不顺气,但那小女娃生得粉嫩可爱,又极是乖巧,不久便俘获了父亲和心,被视为掌上明珠,疼爱的不得了。连沈默夫妇都十分喜欢那小女娃,不仅给她冬买绸袄夏买纱……还商量着等孩子再长大点,就向海家提个亲,把个小女娃娶来给阿吉做媳妇。可这话说了还不到两年,怎么孩子先没了呢?沈默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心情颇为沉重,便问海老夫人,孩子是怎么没的。
“唉……这孩子命不好啊,”海老夫人眼囹发红道:“年前淮河发大水,汝贤带着人在堤上忙了一夏,还是死了不少人,到秋里又发时疫,下面县里成片成片的百姓倒下了。汝贤便集合府城里的大夫,领着他们下乡除疫,一去就是几个月。就在这时,阿囡也病了,结果满城找不到个好大夫,胡乱找庙里的和尚开了点药,没想到越来越厉害。去跟汝贤说,他却不放大夫回来,让把阿囡送过去,结果颠簸、又受了风寒,到了那里也没救过来……”说到这,吧嗒吧嗒掉起泪来。
这时候海瑞正好端着茶进来,听到母亲的话,深深的低下了头,将茶盘搁在榻上,跪坐在下首,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见气氛越发低落,沈默强笑道工“人都说孩子是天上的精灵,一定是阿囡太可爱了,上帝不得舍,又把她叫回去了。”
海老夫人闻言勉强笑道:“您是天上星宿下凡,说的一准错不了。”说着看一眼海瑞道:“汝贤,这样也好,富养闺女,穷养儿手,阿囡跟着咱们家受委屈了,老天爷才不让她跟着咱们了。”明知道是安慰的话,她还是愿意相信。
海瑞也点点头,才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吃过一顿富有海家特色的午餐,老夫人便回屋歇息去了,海瑞请沈默书房用茶。
两人来到书房中,海结又泡了壶茶,沈默轻啜后,有些意外道:“好茶啊……”他可是品茶的行家,这是雨前龙井,对海瑞来说,已经十分奢侈了。
“这是震川公过年送来的,一直没喝。”海瑞淡淡道;“大人若
是喜欢,就全拿去吧。”
沈默呵呵笑道:“这虽是好茶,却不稀罕,市历上还能买到,你喝了就是。”
“不喝,”海瑞摇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呀”沈默饮一口亮黄的茶汤摇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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