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否真有天地浩劫,不论胡仙仙是否真能化永恒之心避免劫难,这一场浩劫还没开始,各方争斗已造了很多杀孽。
如若这一切都因胡仙仙没有修到永恒之境,没有化成永恒之心,那这罪孽实在太重,程浩风再执意留她在身边,岂不是孽业更重?
程浩风只是想和心上人成一对神仙眷侣,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做成了许多其它事,总也算是有功德,能抵消些业力了吧?
只要以后少亲密接触他,或许能少给他增添罪孽。
胡仙仙心乱如麻,可无人能商量,任何人也不敢绝对信任,包括程浩风也不能,只能多了解背后真相,多些平衡各方势力的把握,但又得让自己游离在这些势力之外。
目前只有尽可能让当下少些杀戮灾劫,可要平衡各方势力又不能自己培植势力,一旦胡仙仙又成了一股势力,那会牵连更多人,她只能孤军奋战,谁也不能完全依靠。
看着满目深情的程浩风,胡仙仙垂下头,默念:不敢爱你太多,爱越多,孽越重,只当我没心没肺好了。
听完各方势力分析,胡仙仙没有多说什么,让程浩风快忙他的正事。
回了仙缘圃,深居简出,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梧桐树上偶有一两片黄叶开始飘落。
九月初,金风起,玉露凝,秋高气爽适宜郊游打猎。
卓鹊村调回京中在兵部任职,卓无傲处理好沙州的事后到边城与父团聚了一段时间,这时也随父回京了。
他在沙州、平州等地反围河城的战斗中与血无仇相处熟络了,此番回京几次来邀血无仇出城游玩。
凑巧,泥蛋儿到京城来看哥哥姐姐,顺便带了些父母备的陵州土特产,遇见卓无傲后,聊得挺投机的。
血无仇有很多紧要之事该忙,原本没空与他们胡吹海侃,可他们要拉着他聊。
在别人面前,血无仇只瞪瞪眼就能吓退人,在他们面前装冷酷不起作用。
卓无傲能说会道,看似高傲实则赖皮,一大篇的歪理说得血无仇要发火也发不出。
泥蛋儿淳朴憨厚,可也点小聪明,没事儿还拿“师舅”的长辈身份来压压人,让血无仇拿他没办法。
九月初六,卓无傲和泥蛋儿邀约亲朋好友去游玩,还下决心此次定要成行,不能再推托。
于是,程浩风和胡仙仙也被他们磨不过,除去年长不想动的,有大事要忙的,带阮文月、唐文昭、桑文秀、叶赛英、血无仇、杭无一、卓无傲、唐彩儿、郑退辽一同去往郊外。
鲜衣怒马出城,这一队青少年男女皆是神采飞扬,程浩风和胡仙仙飞于高空,看着他们的模样,欣慰地相视一笑。
到了郊外,一个个如出笼的鸟儿般欢快玩闹,胡仙仙斜倚树枝,笑看着他们射鹿追兔,采花摘果。
“仙姐姐,他们不陪我玩儿,快来和我抓蚱蜢。”唐彩儿嘟着嘴向胡仙仙招手,她心性幼稚,那些小伙子姑娘们没耐心陪她。
唐彩儿身负鸾族希望,虽因先天有损,后天又不谙世事,显得过于天真,但不能卸下她要挑起的重担,胡仙仙有意识地培养她和其他人多接触。
“我懒怠动,你和他们玩儿。”
胡仙仙想了想,又怕卓无傲和阮文月牙尖嘴利笑话她,再指了指叶赛英说,“去找叶姐姐,她可以教你很多在山里谋生的小技巧。”
内心思绪万千,但看着他们玩得高兴,胡仙仙心情也愉快很多。
杭无一和血无仇还是礼貌而克制地相处,尽量避免和对方单独相处,尽量不和对方目光相汇,可在不经意间,杭无一会低头斜瞄血无仇。
颇有趣的是,卓无傲和阮文月算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人就跟一对儿冤家似的互相看不顺眼,你损我一句,我嘲笑你几声。
同样是第一次见面的泥蛋儿和桑文秀则跟认识很久似的,你帮我递箭袋,我帮你拿水囊,还讨论射箭技巧,武功练法。
其余的人此刻全围着程浩风,听他讲什么得让猎物感觉不到危险,才能引猎物前来;还有什么不要依赖武器,随手的树枝、石头全是武器,要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又还有什么,打猎是残忍也是慈悲,任由一个物种泛滥反而会使这个物种灭亡,但也不能对某个物种进行灭绝性的杀害。
讲来讲去,不知怎么又扯到钓鱼上,程浩风说他可以用藤条草叶钓鱼,完全不用灵气也钓鱼上来,还不会像用鱼钩那般伤了鱼。
其他人听了都不信,程浩风折了根树枝,拴上藤条,藤条下垂根细细草叶,真在溪边开始垂钓。
不一会儿后,钓起一只小鱼,程浩风让众人看了,又把鱼放回溪水中。
别的人都看到程浩风确实没用灵气,见他真钓上鱼来,纷纷惊呼不停。
胡仙仙只是淡淡一笑,程浩风天生有御兽之能,他若是想显摆,要把周围的花鸟虫鱼全召来都可以。
因有情牵,胡仙仙远远细看着程浩风,他身着紫云纹蓝袍,腰系蓝锦白玉带,抬手时袖随风拂,飘然若飞,潇逸之态引人注目。
很想与他携手飞入云中,笑看江山万里,但不能主动接近他,或许此刻甜得少一些,匀着一点点儿的甜,就能甜得长久一些。
胡仙仙只觉眼里程浩风了,他举手投足间,有别样风采,胡仙仙竟看得痴了。
“为什么宁肯偷看我,也不理我?”
略微低沉的声音在胡仙仙耳边响起,还有一点点委屈意味,令胡仙仙惊觉程浩风到了身边的同时,也让她心酸又慌乱。
“哪有偷看……”
“不许狡辩,我要是连你的目光也感应不到,空有一身修为。”
程浩风眼角余光瞥到别人都在游玩,拉起胡仙仙快步往树林深处走去,因他似乎有些生气了,胡仙仙也不敢拒绝。
一棵老榆树枝叶如伞,程浩风带胡仙仙在树下停步,揽她入怀低声呢喃:“你不要想太多,不许冷落我,疏远我。”
仰头看着他,胡仙仙见他眼中燃是两簇小火苗,赶紧想办法怎么引开他注意力。
可晚了,他已俯身吻住想逃离的人。
胡仙仙本要抗拒,却不由自主回应了他的热情,满心沉醉于他的气息。
痴缠着,恋着他之心如秋风、如红叶、如晚霞,只是自然而然,不用思考,只要随他一起沉醉。
从迷醉的情绪中清醒,胡仙仙沁出眼泪,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喜悦或是伤悲。
一只野兔惊慌蹿了来,卓无傲他们随后围追了来,仍相拥在一起的一对儿长辈立刻撒开手。
胡仙仙犹有泪珠在腮边,脸颊红晕如桃花绽放,双眸氤氲朦朦水雾,见了他们后,羞涩低头转身往另一边枫树下行去,程浩风则和他们一起撵兔子。
很快,卓无傲逮住兔子,拎着颈毛往阮文月眼前一晃:“怎么样,还是我赢了吧?”
可阮文月的兴趣点已不在谁抓兔子赢了上,她不曾见过胡仙仙那般娇羞模样,皱眉问:“胡老祖怎么不好意思了?她也有怕的人?是程老祖欺负她了吗?”
“什么欺负?这叫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不是怕了谁,是愿为谁把冰冷岩石化为一潭春水。”卓无傲见阮文月也不来抢兔子,顿时觉得无趣,放了兔子,专心和她说话。
“你很懂?”阮文月撇撇嘴。
程浩风找胡仙仙去了,其他人围到卓无傲身边,他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讲:“不瞒你们说,我在边城还见过一次,那次直接看到了,嘿嘿……他们那个……”
话还没说完,阮文月红着脸骂起来:“龌龊……俗不可耐……猥琐!”
其他人偷笑,卓无傲耸耸肩,向阮文月挑眉笑说:“这有什么?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呀!等你有心上人了,说不定迫不及待想试试如胶似漆腻在一起的感觉呢!”
“我才不要嫁人,才不要试这些呢。”阮文月气鼓鼓地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不嫁,或许也没人敢娶你呢。要知道那浓情蜜意的感觉,我勉为其难陪你试一试呀。”卓无傲朝她背影笑喊。
泥蛋儿擂了卓无傲肩膀一拳,提醒着他:“你少胡说点儿。让我姐姐、姐夫听到了要骂你,阮姑娘也得更讨厌你。”
“我不怕挨骂,也不怕她讨厌我,逗得她生气还蛮好玩儿的。”
可卓无傲话音未落,程浩风在他背后轻咳一声,他立刻吓得哆嗦一下。
程浩风和胡仙仙忍俊不禁,其他人低头掩笑,卓无傲挠着头干笑着不知该怎么办了。
“快去追阿月,给她道歉。你要是喜欢她,这么胡说八道会吓着她的,别误了好姻缘。”胡仙仙认真说着。
这么一说,换成卓无傲羞得弯腰勾头,又抬头咬咬后,转身朝阮文月追去。
经他们一闹,胡仙仙心情舒畅很多,可回了仙缘圃,各种烦心事又袭上心头。
想来想去,仍然迷茫。程浩风有很明确的目标,他想做什么,也有计划怎么去做。胡仙仙只是想身边亲友都平安,想世间少些苦难悲伤,可实在不知该如何做。
她不知道做什么不要紧,事儿要找上门让她去做,推着她往不可转弯的方向前进。
九月初八傍晚,阿翩焦急地来找胡仙仙,说是陆焕邦要把陆开尊赶出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