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措的心思,婆娑女何尝看不透?扎措曾有过的女人数不胜数,跟他穿喜服拜过堂的女人也有好几个,可婆娑女所求不是这样。
对扎措的怒意多过了爱意,在婆娑女眼中,他曾令人沉醉凝注的明眸含了虚伪,他曾令人倾心爱慕的俊秀容貌也扭曲了,就连他说出曾渴望听到的承诺都半点也不心动。
“我是天龙寺护法圣女,不是你想玩弄就玩弄,想抛弃就抛弃的贱货!”婆娑女愤怒高喊。
再难诳住她,扎措却也对她生出怒意,咬牙从牙缝儿里挤出低吼:“你到底要怎样?”
“我宁死也不交出解『药』,要让唐彩儿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要让胡仙仙永远悔恨!哈哈……让她永远悔恨才是对她最残忍的刑罚!”婆娑女的笑容娇媚而怪异,像染毒的火焰在夜『色』中燃烧。
婆娑女不论怎样都不肯交出解『药』,胡仙仙也没耐心等了,抬眸看向她问:“你找我挑战的真正目的不是要帮番邦打胜仗,而是要打败我,向扎措证明你比我强,对不对?你不肯交解『药』的真正目的不是让彩儿死,而是要让我痛苦愧疚,对不对?”
“当然!”婆娑女挑眉回答。
胡仙仙得到明确答复后,没有再和她多说,而是向扎措恳求道:“你们同邦同源,你应该能用法术解开她的袖里乾坤,探出她将解『药』藏在哪儿,你能不能帮我搜出解『药』?”
不论是『逼』迫还是讲条件,总还给婆娑女留了点面子,留了点选择权,要强行去搜,那就是让扎措和婆娑女彻底撕破脸了。
扎措犹豫了,胡仙仙平静等待他回答,没有催促没有哀求。
袖里乾坤之术或者说收纳之术,各门各派的诀窍不同,要是不懂诀窍,即便把物主千刀万剐也搜不到东西。
扎措和婆娑女论起来都算娭姥邦子民,婆娑女的生父乃是金孔雀之身,与孔雀王私交很好,他们肯定修行法门类似。
这个世上,胡仙仙宁死也不愿意求助的人当中包括了扎措,可为了唐彩儿,她必须要试上一试。
虽在急怒之下说要杀婆娑女陪葬泄愤,可一旦冷静,当然明白若是唐彩儿死了,再杀多少人都于事无补。
婆娑女趁扎措犹豫之时,再度想逃跑,她直觉扎措会答应胡仙仙请求。
身形才动,高有全挥动剔龙刮迫使她呆在原地。
“苦昙大师料事如神,他既说我此来能消解些仇怨,那你来求我就是天意!”扎措洒然朗笑一声,朝婆娑女旋出摄魂铃。
雨夜荒山,勾魂摄魄的铃声如同垂死之人将咽气又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般呻、『吟』,扎措的象牙白肤『色』被摄魂铃缕缕沉黑灵气光波映出病态青白『色』。
铃声初响,婆娑女还试图舞动金『色』飘带缠住摄魂铃,可总是差一点才能成功。
她让碧姬帮忙,碧姬本已受重伤,胡仙仙又厉『色』相瞪,碧姬只得远远退后不出手。
铃声响得越来越急,婆娑女神智昏『乱』,听到的不再是铃声,而是勾她魂魄出窍的魅『惑』怪音在让她睡去……
婆娑女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终究还是闭眼倒在地上,扎措收起摄魂铃,指间黑光流转,婆娑女所带各样器物便从虚空中现于众人眼前,扎措找出金粟引的解『药』。
递出解『药』,胡仙仙稽首道谢,扎措双眼泛起潋滟波光。
胡仙仙斜坐在地,半抱住唐彩儿,喂她服了解『药』后,忐忑等待。
见婆娑女仍昏『迷』不醒,扎措让碧姬抱着她,扎措再按着婆娑女脉门渡入灵气。
唐彩儿仍未醒来,但脸『色』好了很多,呼吸也渐渐平缓,胡仙仙捋顺她额上『乱』发,轻柔抚着她的小脸儿祈愿她快些好起来。
自从唐彩儿跟了胡仙仙,多次忠心护主,彼此相伴的时候比和程浩风一起还多。
胡仙仙暗暗发誓:若是以后需要用人当饵用计,就自己去涉险,好好保护关心的人,再也不能出现被要挟的事。
凌晨卯时左右,雨停了,婆娑女苏醒过来,她意识模糊地伸手抚向扎措的脸。
扎措见她醒来,安心地笑了笑。
这一笑却让婆娑女完全清醒过来,眼角微抽,狠狠推扎措一把,红着眼眶嘶声喊道:“她到底有什么好?你要那样帮她?”
扎措没答话,冷下脸来,走到一旁背对她负手而立。
所有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婆娑女仍不解气,碧姬劝也劝不住,凌若风突然高喝一声。
阴冷而尖利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连扎措和高有全也觉得一股寒意直钻入脑,唐彩儿更是在昏『迷』中都本能地捂紧耳朵,蜷曲身体。
婆娑女讷讷住口,微张着嘴望向凌若风,凌若风闭口噤声。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语重心长地对婆娑女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碰巧遇见你们,是我三师兄让我来的,来调解此事。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想落到我这一步吗?你问胡仙仙有什么好?她没什么特别的好……得不到的才最好,她就是让人得不到的那个!”
“得不到的才最好?得……不到……”婆娑女反复念叨着,各种激烈情绪皆消散,只是颓然念叨不停。
扎措见婆娑女已不再吵闹,让碧姬带她回娭姥邦,并交待送回勐纳城护城王府中,又提前发灵符让婆娑女父母不能再要婆娑女出邦。
事情算是解决了,凌若风也不与别人告辞,冷睨胡仙仙一眼就飞身而去。
高有全没有立刻走,详述了程浩风荐他当代孝侯,并让他来救胡仙仙的事,连程浩风让凌若风来调停的事也说得更清楚些。
关于这些安排,胡仙仙有些疑『惑』程浩风的用意,如果早些让人来援,只需在撤去灵气之时帮着抵挡一下,趁扎措没出阵尽快逃离就好,何必拖到最后让高有全和凌若风来?
而且也不需要修为多高的帮手,让血无仇、叶赛英或乔楚诗等等人来都行,程浩风故意要让自己出糗难堪吗?
虽疑『惑』却也不愿深想,因为即使程浩风有意为之,也不能奈何他。
胡仙仙横抱着唐彩儿站起身,向扎措微鞠一躬:“此恩铭记于心,但恩不抵怨。以后你若落在我手里,我饶你一次,偿还此恩。”
天『色』微明,扎措望了望四周荒草蔓蔓,定睛看向那淡紫的瘴气:“可能千百年以后平常人也不敢接近这里……婆娑妹妹用带毒尘霾来对付你,没把你怎样,倒遗害人间,真是自造恶业。”
在胡仙仙的印象里,这番话不该从扎措口中说出,可不论他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而说,那都表明他的“末神”之称不是徒有虚名。
草洼瘴气使此处在许多年后后也没有人类涉足,并且方圆百里内的鸟兽都很少,直到后世传奇人物鲁大明、洪艳霞夫『妇』除瘴气才让这一方山水焕发新生。
见胡仙仙听了他的话后神情有些茫然,扎措抿唇忍住笑意说:”我并没有需要你来饶恕的时候。”
“我不愿意欠你的,不论你有没有需要我饶过你的时候,承诺了就不会再更改。”胡仙仙暗想着,谁还没有落难的时候,就不信你没有求我的时候。
她和扎措不仅有私人恩怨,还是敌对关系,若真要放过扎措,或许会因此犯错,但胡仙仙会守诺放他,不惜一切代价弥补过错,也得还他此恩。
扎措没有再说什么,凝睇含笑细看胡仙仙。
因雨水洇染,胡仙仙淡青『色』的道袍颜『色』浓得近于蓝『色』,以木簪绾好的发髻略微散『乱』,但仍『露』出光洁的额头。
晨曦浅红泛金『色』,映得她容颜如芙蓉带朝『露』,扎措眼中泅了『迷』醉痴意,胡仙仙却向高有全鞠躬施礼后就跃身往军营回返。
她灵气只恢复了少许,又抱着唐彩儿,是以很难凌空飞行,只能纵跃掠行,这般离去的速度慢了,扎措倒庆幸能多看她一会儿。
“她,果然美得动人心魄。”胡仙仙身影已完全消失,高有全斜眼看着神魂若丧的扎措笑说。
扎措收束心神答话:“她那样的女子远观怡情则可,朝夕相处会很无趣。我帮她只是顺应天意,对她没什么要求。”
“没要求?说不出口吧。”高有全哑然失笑。
扎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高有全:“你可不会是愿意听程浩风使唤的人,怎么来掺和这些事?”
“我说过,我是大法天朝的子民,应当听从国师调遣。你很别扭,你想把胡仙仙这样的女子据为私有,跟程浩风同样痴心妄想,可你不敢承认。”高有全用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了扎措的问题,再又把扎措说得难以接话。
皱眉苦思很久,扎措敛去所有伪装神情,坦诚说:“程浩风这么安排,是想要战局扩大啊,他想要的不是番邦入侵,法朝防守之战,而是想法朝征伐四方,没有情丝真会让人『性』情大变?”
“你认为他想让法朝独霸天下?”高有全问道。
“难道不是?”扎措反问。
高有全沉声说:“他是想尽快动摇法朝根基,毁了韩家的江山社稷!确切来说,他根本目的是想毁灭整个水球,乃至想对抗天庭!”
这番话别人听了会震惊,扎措只是微一愣就点头表示同意,而后两人各自离开。
高有全离开后到得一个僻静处,给程浩风发灵符简述事情经过,程浩风得讯后正和乔楚诗、曹备道、沈廷扬他们议事。
他向他们微微笑说:“这扎措愿意护她,她也消解了一些怨恨,此事结果令我满意。”
“扎措对仙仙还是有些真情实意的,国师想交托他照顾仙仙?”乔楚诗带了戏谑语气问,这么问不是开玩笑,而是因不满程浩风近来一些行为才暗讽。
这般暗讽,程浩风怎能听不明白?可他没生气,而是浑身散发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势昂然说:“她那么傻,我怎么放心交给别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