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作良见秦沐风和白回风进了屋,赶紧去多点了几盏灯,屋内亮了许多,那些古旧暗沉的家具也变为古朴典雅。
萧年要和萧伯父议事,萧伯父想去看看母亲也只得算了,萧载也去议事,所以只有萧作良陪一旁,仆妇们在门口守着。
“太夫人,两位仙师来看你啦,有啥要说的,可以写下来。”
萧作良挺恭敬地在萧太夫人耳边说一句,又放笔墨纸砚到床旁的小几案上。
秦沐风轻声说:“太夫人身体虚弱,不想劳神写字也可以不写。来,我再为你把把脉。”
“呼呼……哼……”萧太夫人挥手拒绝,还挺厌恶他一般推开他伸来的手。
秦沐风只得走到一旁,萧太夫人双手乱抓了抓,又抓起笔,再又放到一边。
忽然,她呆呆不动,两眼注视着白回风,像看什么稀奇物件。
白回风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问:“萧太夫人,是我有哪里不妥吗?你给我指出来。”
萧太夫人却是摇了摇头,又招了招手,白回风靠近床,她就拍拍床边,示意白回风坐下。
虽是不明其意,白回风还是坐下,又关心萧太夫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别人,萧太夫人不是发出怪声喝骂,就是冷漠应付着,对白回风却是慈祥长辈的样子。
一会儿后,萧太夫人握着白回风的手,仔细看她每根手指。
看了挺久,她又拿过笔墨纸砚,写下:
你让岁儿留了点体面 听说他在水晶棺里如生前一般 诚心感谢
这是给白回风看的,还没看清楚,萧作良倒先凑过来扯起纸看。
见只是感谢的话,萧作良失望地把纸丢到一边。
有白回风说些安慰的话,萧太夫人情绪平静很多,屋内气氛不再那么闷。
萧太夫人又拉过白回风的手,这次却没细看,而是指尖在她手心轻划。
这划动的感觉像写字?是要暗中告诉什么?白回风惊疑看向萧太夫人。
萧太夫人轻颔首,目光带有肯定意味地凝视着白回风。
确定是在以指尖写字,要用这方式来交流,是在防备什么吧。
白回风立刻放松表情,继续对萧太夫人说着安慰的话,却暗暗仔细辨别写了什么字。
“走走走”
接连写“走”字,是要谁走呢,又怎么走?
“你们带萧载走带他和他儿子走”
白回风的触感中,出现一长串字,琢磨着这些字的意思。
是萧载有危险?要秦沐风和白回风带走他?还要连萧载的儿子一起带走,萧府的内斗这么残酷?
而没提带萧太夫人和萧伯父一起走,是带不走他们了?
等萧太夫人拿开手时,白回风还在发怔。
“七师妹,萧太夫人是睡了吧?要不然让她先睡。”
秦沐风提醒一句,萧作良则凑到床边探头看萧太夫人有没有睡。
白回风有想不明白之处,秦沐风也有问题要问,可此处又不好交流,他们只是疑惑对望。
“太夫人,你没睡啊?”萧作良看萧太夫人又半睁眼睛,于是尖声说,“你们多聊聊呗?平时也没人陪你说话,趁白仙师和秦仙师在这儿,多聊些嘛。”
萧太夫人的眼睛还是没有完全睁开,也没多大的反应,只是摆头落泪。
“太夫人,我们会尽力减轻你的病痛,也会尽量照顾好你的儿孙,不要担心了哦。你想睡了,还是想吃点什么?”
白回风温柔和她说,又握着她的手轻抚。
她用力抬高头,朝笔墨纸砚看去。
白回风蘸好墨,把笔和纸递给她。
只见她写道:
我没说的 你们速走 我要睡了
白回风微笑说:“好,我们这就走,你好好休息。”
白回风和秦沐风出门,萧作良目送他们走远。
然后,萧作良把写的字纸收起来,把白回风、秦沐风接触过的物品也收了起来,再让仆妇把萧太夫人看严一些。
做完这些,萧作良去见萧年。
议完事,萧年已在自己房里看书,萧作良来后,他立刻看带来的物品。
看来看去没什么特别,仔细问他们交谈和各种动作的细节,也没有任何与绕指柔红线相关之处。
萧年再把萧太夫人写的字倒着读,也没有特别,略显沮丧地把纸揉成一团扔掉。
“八公子,要不要再逼一下那谁?给姓秦的也透点风儿,他们吓着了就快些传消息?”
萧年捏捏眉心,缓声说:“不要急,照这样盯紧一言一行,总有一天会探到需要的消息。”
萧府不算富丽堂皇,可也屋舍宽敞,园林秀美,可惜藏了太多腥风血雨。
行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秦沐风和白回风也在设法传讯。
一路被盯着,他们行到客房外,白回风看萧家仆人跟得没那么近,忽然指向天说:“六师兄,这夜空别有深邃神秘之美,你吹奏一曲,我们赏赏夜景,好不好?”
领会其意,秦沐风走到路边小亭中,召出紫星芷梦箫,转瞬即有婉转箫音传出。
萧家仆人跟到亭边,但没有跟进去。
箫声中,白回风以秘语传音:萧岁的骨骼血肉全碎裂,且是突然碎的,如果中毒后痛苦挣扎也一般擦破皮,抠断手指甲,最多手脚骨折,不会瞬间碎成那样,只有很大的力量突然爆发,他承受不住才会这样。
秦沐风已没有吹奏,箫离唇边,但有灵气萦绕,自有箫音传出,亭外的萧家仆人只看得到他背影,没发现异样。
他趁机与白回风用秘语传音之法交谈:那么萧岁的死不只是因为中毒,最致命的是巨大外力。芷君一定清楚真相,让她们回来做证,不背罪名也不用到处躲躲藏藏。
白回风却反对:有她们的证言也没用,修行界都视她们为狠毒妖魔,不会听她们所说。还有,她们处境艰难,不只是因萧岁之死,查清这事,别的事也很难应对。不如不跟她们提这些,免得她们着急担忧。我们快把情况告诉三师兄,让他来做决定。
秦沐风沉吟一番,同意她所提:也好,不要让芷君再卷进是非中。萧岁之死有蹊跷,萧太夫人的病也有蹊跷,我们是立刻找借口回去见三师兄,还是再多探些消息?
白回风答道:萧太夫人的事还要再查,她还有秘密想说又没说。刚才见她之时,她在我手心写字让我们走,还要带萧载和萧载的儿子走,也不知是讨厌我们要撵我们走,还是警告我们不走会有危险?
秦沐风肯定地回了一句:萧太夫人不讨厌我们,而是怕我们受伤害。
白回风又道:既如此,我们快走,也把萧载父子送到安全之地。
满天繁星,不见月亮,萧家仆人们也望着夜空,但不知夜空有何趣味,秦沐风和白回风看那么久?
他们听不到灵气所送的交谈声,可听得到箫声,好在箫声动听令人沉醉,他们才没干扰谈话。
秦沐风思索一会儿,再问一句:先不急着告诉三师兄,你对萧载怎么看?
白回风答道:对他没什么印象,去沐浴前,听少夫人谈过他,说他老实,什么也不去争,在萧家受排挤,我看他也不是奸诈之人。也许他知道什么但是被威胁不敢说,放弃争权也是为了自保。
秦沐风道:萧家的内斗与我们来此目的有关,但不是主要查探的,三师兄让我们从萧太夫人口中问到绕指柔红线的秘密。
白回风微蹙眉:三师兄说要查绕指柔红线?那不是萧家的传家宝,萧年的武器吗?
秦沐风答道:关于萧太夫人的事,我想通了一些疑点,也想了个办法去试着让她不被萧年察觉,也能告诉我们秘密,关于绕指柔红线的事,以后等三师兄给你讲。
白回风心中涌起酸的苦的滋味,她什么都和程浩风讲,而对程浩风的事她还没秦沐风知道得多,感觉程浩风瞒了她很多事。
她出神地望前方,抠着手指,嘟着嘴不再说。
秦沐风心想,这糟了,糟了,七师妹生气了。只说需要查清了绕指柔红线的事,才好弄清萧年的动机嘛,提什么三师兄说要去查,这不是要瞒着七师妹之意吗?她要是以为三师兄不信任,这可难哄,她不相助,我一个人难担重任。
正担忧,白回风又释然一笑,继续秘语传音:三师兄说主要查探什么,就听从安排,他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理由。六师兄,你多费心探到萧太夫人的秘密,我应付别的杂事。
言罢,白回风举起双手,旋转了半圈,出了亭子往客房走去。
秦沐风收起箫,自嘲笑了笑,瞎担心了,原来七师妹这么好哄,也抬步往另一边的客房走去。
跟着的萧家仆人们,总觉得他们赏景听箫之事有些怪怪的,可又弄不清哪里有问题。
等他们进屋,派一个小厮去向萧年回禀情况。
萧年听后,他也想不出来他们为什么那般做。
接下来几天,萧年时刻注意着白回风和秦沐风,可是仍没发现什么。
萧作良又送了几叠纸,可萧年看完后,都失望地揉成团扔了。
萧作良挠挠头,问他:“都是讲病情的,没别的?我也没听到他们说别的,这是没传啥消息,还是我没注意到?”
萧年的眸色阴冷:“继续监视,这是她惟一翻盘的机会,不可能不传点消息。”
秦沐风确实没有问萧太夫人什么秘密,他不是没办法问,是在等恰当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