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金光照在一个红脸膛大汉身上,他对着程浩风笑容满面,可程浩风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他抬手遮了光,指指脸说:“程仙师不认得我了?我出去后长胖又长黑了。”
“原来是殷小哥,我眼拙没认出来,失礼了。”程浩风记起他是殷多贵。
“没事儿,没事儿,地牢里黑咕隆咚看不清,你又忙着救我们出去,哪记得住那么多人?”殷多贵说着又对身后的人笑着介绍,“三爷,哥,这位就是程浩风程仙师!能在这里遇到,太高兴了!”
那两人笑着向程浩风行礼,他也回礼,白缺紫再带大家进堂屋坐下。
殷多贵坐在他家三爷的椅子后一个小凳上,伸长脖子问道:“程仙师,蔡小哥呢,没跟你一起来?”
在地牢中见殷多贵时他没这么爱说爱笑,看来他出去后过得还愉快,程浩风也感到欣慰,同他讲了蔡宝光的近况,又讲了此次要办的事。
殷多贵讲他们也是来办饕餮出洞之事,还细讲了他们一行人的情况。
“三爷”是殷一宽,是朝暄城城主的三弟,城主很重视此次的事。
殷一宽长得圆脸大眼,眉宇之间还有几分稚气。
随从中有殷多贵,和他哥哥殷多富,另有六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程浩风对殷一宽说:“殷三城主为生灵安危奔波,很有义气,我们互帮互助把此事办好。”
殷一宽笑得露出小虎牙,热情回应着:“程仙师不必唤我三城主,你对我殷家的族人有恩,我又与你一见如故,你唤我‘殷三弟’,我唤你‘程兄’如何?”
“好,殷三弟,我们同心协力办事。”
程浩风举杯以茶代酒,殷一宽举杯与他碰杯,两人相视一笑。
“程兄,我此来是要帮着白前辈让大槐坡少些杀戮,也是要消解殷家与饕餮的旧怨。”
他讲出七百多年前的旧事,原来饕餮出洞之期是殷家先祖殷昭骏定下。
饕餮好胜,又性情暴躁,对于看不惯的家伙都是一杀了之。
殷昭骏看他行事沾了太多血腥,就与饕餮比武,约定要是殷昭骏得胜,饕餮要在洞穴中面壁思过,化去戾气。
他们的功力相差不多,斗得难解难分,后来殷昭骏靠取巧胜了半招,饕餮十分不服气。
虽不服气,饕餮还是守信用自封于洞穴中。
出洞日期是卜卦所定,就在今年的三月十七。
当时,殷昭骏还说到了日子要接饕餮出洞,满足他一个愿望,消解他被计谋所骗输半招的怨气。
可惜殷昭骏为了救妻子,损耗过多修为,衰弱生病,已亡一百多年。
殷一宽此来,是替祖宗了结这事。
“听长辈们说起来,我家先祖并不厌恶饕餮,还与他有相惜相敬之意。他应当不是天生凶恶者,事情定能圆满解决。”
程浩风也颇有信心附和道:“能守诺者,必定不是奸猾狠毒之辈,此事定能善了。”
他们相谈甚欢,白缺紫却有些焦头烂额,有来客求见,他得知是谁后,几次说了不见,来客还是不走。
难以通过阵法,进不了庄,那个来客就用灵力传音,说些难听的话扰得白缺紫很是烦闷。
后来,程浩风和殷一宽让白缺紫把那来客放进来,且会会他。
来客名为白轻尘,是白缺紫同族的侄子,生得俊秀与英武兼具,身材也高大挺拔,外表好看,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九伯,我邀了很多盟友,你去见见他们,商议大事。趁饕餮还没做好出洞准备,杀他个片甲不留。”
白缺紫摇头说:“饕餮守约,我们也应当守约。”
白轻尘冷哼一声,鼻孔朝天说:“九伯,你还是那畏首畏尾的性子,设阵法防守有啥用?我结了不少盟友,实力强大,一起把饕餮灭啦,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不该诛杀,那饕餮并没有故意做伤天害理的事。”
“没故意做伤天害理的事,可杀了生灵无数也是事实吧?九伯,你就是太妇人之仁。”
所谋不同,白缺紫才不肯见他,勉强见了,本还想着让程浩风和殷一宽都劝劝,哪知他只顾喊打喊杀,都不正眼瞧他们两个,也不给白缺紫介绍的机会。
白缺紫脸上有些怒气了,竖眉冷声道:“仁善些有什么不好?我不惹事生非,这乱世中大槐坡众生灵都还没遭什么残害。”
“呵呵,你也只会退让保平安,再说你也有没护住同族的时候,当年你要是威武刚强些,我父母也不至于被逼得离家流浪!”
白缺紫气得腾身站起来,指着白轻尘鼻子说:“要不是你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勾结外人,去抢夺巨兽们的宝藏,大槐坡也不至于受连累不得安宁!”
程浩风和殷一宽看看对方,他们都听出来,白轻尘父母参与了围攻夺宝的事。
没有附近住户带路,外来者要找到巨兽洞口都难,定是白轻尘的父母引去的。
事实也是那般,吼夜峰不只有饕餮,还住着别的巨兽,有一半都被侵扰过,多数时候都是白轻尘父母带路。
后来,因为巨兽发怒,险些杀尽他一家人,全靠白缺紫苦苦哀求,才留得他一家性命。
但他一家也不敢继续住在大槐坡,被迫离开家乡,四处漂泊。
白轻尘自知理亏,低下头任由白缺紫数落几句。
待得白缺紫气消些,又坐下后,他端起茶凑到白缺紫唇边,笑说道:“九伯,你为大槐坡各类生灵操碎了心,大家都感激你,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恰当,请你原谅嘛。不过,饕餮是那些巨兽当中最残暴的一个,你不结盟围攻他,只靠说服有什么用?趁约定时间还没到,先下手为强袭击他吧!”
白缺紫饮了一口茶,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皱起,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茶水溅出,白轻尘的雪白丝袍上也沾了茶水,要想去擦时,被白缺紫严厉的眼神盯得不敢有动作。
白缺紫看他老实了些,再开口教训道:“你勾结那么多外人去吼夜峰,到底是想夺取宝物?还是想让大槐坡众生灵更安稳?对于狠毒的敌寇可以用计,可以不择手段,但饕餮是敌寇吗?他不是!他在汉州境内生活的时间比我们长,我们这一支族群在大槐坡刚开始繁衍时,他从来没欺负过我们。后来产生矛盾,都是因为像你父母那样的贪心家伙去打扰他,谋害他!轻尘,你那么聪明,你小时候我还对你寄予厚望,你怎么还是学你父母目光短浅只会捞眼前好处的那一套?”
白轻尘不吭声,歪歪嘴哼哼唧唧许久才说出完整的话:“我们也是想我们这支白姓狐族壮大嘛。不找人围攻,还有什么办法降服饕餮?”
“你不用多管,我寻到了合适的人去劝服他,三月十七之前不许搅事对付饕餮。”
听白缺紫这么一说,白轻尘才打量了程浩风和殷一宽几眼。
“靠他们去劝?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文弱多病的书生,能劝得动饕餮吗?要让对手臣服,得靠拳头,不是光靠嘴会说!”
程浩风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文弱多病的书生,自问看起来真有很弱的书生气吗?
要不是不愿给白缺紫添乱,立刻撕烂白轻尘的嘴!
殷一宽也听不下去了,为了显得成熟稳重些,阴着脸粗声粗气说:“饕餮发狂杀戮也是被烦得没奈何,不是他要挑起争斗,怎么能只想着致他于死地?对于十恶不赦的凶徒当然要用拳头说话,但对饕餮就该先道歉再劝服。”
白轻尘撇嘴听着,等他说完后,就跟没听见一样,不给任何回应,又继续缠着白缺紫去参与什么围攻的联盟。
白缺紫坚决不同意,他又让白缺紫快些找回《天狐九引录》,他需要抄录一份送去青丘国。
“青丘国与我们血脉相近,他们也想练练我们的功法。要是献出《天狐九引录》,我父母早能进青丘国安家,哪会东奔西跑?”
白缺紫摆摆手,还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程浩风已经抢先说话。
“是传说中的青丘国吗?那里不受战乱饥荒之灾,还可以学一些最适宜狐族修行的功法。”
白轻尘颇得意地答道:“我认得王宫中一个侍卫头领,他答应安排我父母见丞相。等进了青丘国,再献些珍宝和他们交好,求他们荡平吼夜峰,我家也出了背井离乡这口恶气。”
程浩风挺卑微地笑说:“狐族能去青丘国很是荣耀,难怪你敢围攻巨兽,瞧不上我们只会劝说的。”
“你也知道狐族能进青丘国是很荣耀的事?你还真是个书生,读的书挺多。”
程浩风有些傻气的谦虚说:“在下身子弱法力低,也没读过几本书,只是运气好……”
说着顿了顿,眼中闪出狡黠的光:“运气好嘛,有幸认识了青丘国的王子,也许还能给你引荐,不用冒险夺宝就能在青丘国安家。”
“吹吧?王子跟你结交?这么能吹,难怪自以为能劝得动饕餮。”
烛火猛晃一下,和殷多富、殷多贵憋笑憋得肩膀抖的样子很像。
殷一宽没笑,挺身站到程浩风的身前,抬手讲解:“程道友并非吹嘘,他的五师弟列御风正是青丘国王子,当然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