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辰时,春阳渐暖,往日清静到幽旷的凉丝苑热闹起来,搬着各样东西的人走来走去,准备办烤全羊宴。
设宴的程浩风先来了,秦逸也来了,邀请的客人要巳时末午时初才会来。
程浩风安排厨师和仆役们忙着,秦逸坐在不远处松树下的大椅子上,闲看他们忙。
“大公子,这凉丝苑里办宴席不太合规矩啊……”秦快捧着果盘,压低声音说。
秦逸从果盘里挑了两瓣剥好的橘子,慢慢吃了,才反问道:“规矩?规矩是你定的,还是我爹定的?”
“秦家的规矩当然是家主所定啊。”
“对啊,家主定的规矩,我爹都同意程师叔在这里办宴席了,你还敢议论不合规矩?”
秦快的脸变得紫红,环视着周围辩解:“我哪敢质疑家主啊?这……这其实不是合不合规矩的事儿……是办宴席来来去去的人太杂,凉丝苑底下的秘密别出啥意外……”
秦院头按了他的肩头一下,“别慌,大公子不是责怪你,也不是他想不到你担心的事儿。大公子心里有数呢,我们看着他们要怎么办就行。”
烧烤架上肥嫩的羊肉已嗞嗞冒油,香味逐渐飘出,程浩风看了看几个烧烤架,又去看另一边的饭厅中桌椅准备如何。
秦快的目光随着他移动,疑惑低问:“看他怎么办宴席?大公子要学怎么办宴席招待客人?”
秦逸气得扔出瓣橘子砸他,从牙缝里挤出话:“你可真笨啊……我以前都是被你带累得那么笨!”
抹了抹额头上砸的橘子汁,秦快委屈地看向秦院头。
“大公子要看他们办这个宴席有什么目的,引蛇出洞。只要不破坏秦家根本利益,静观其变,不去干涉。”
程浩风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做和宴席相关的事,那凉丝苑明面上是避暑用,饭厅只夏天用过,桌椅板凳都已收起来,今天要赶着打扫擦洗,秦家佣人还不帮忙,全是临时请的帮工,要操心的事很多。
看饭厅收拾得差不多,程浩风又到门口望了望,蔡宝光带着刘二和菜贩正走来。
烤全羊宴也不只吃烤全羊,酒和时鲜蔬菜都要备着。
把他们带去将酒坛和菜码放好了,程浩风又要去看茶水糕点准备好没有,等客人来时,得先喝茶再开席。
“程叔公等一等,想……”
蔡宝光不好意思地笑着喊他。
“我今天很忙,有话快说。”
“想逛逛呢,这凉丝苑修得好看,刘二叔和街坊们平时也进不来,他们想瞅瞅,我带他们逛逛行不行?”
蔡宝光说完,刘二和那些菜贩都期待地看着程浩风。
程浩风让蔡宝光带他们去见秦院头,秦院头请示秦逸。
得到同意了,但让秦快带两个护院跟着,看住他们别乱摸乱拿东西。
一行人兴高采烈逛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秦院头弯腰凑近秦逸问:“这些人是不是借机查看地形和防守布置?”
“管他们是做什么呢?只要不干超出我们掌控的事,随他们去。”说着却又暗用灵气传音,“我估计是想救药人,你派人回去问问我爹,我们要怎么应对。”
秦府中,派去问询的人还没有到,秦福和秦禄正与秦沐风说话。
秦沐风双手捧上一个小盒,对秦福道:“这里面有几颗丹药,虽不能将秦家主的病彻底治好,但抑制病发,减轻痛苦还是可以的。”
斜躺在床上的秦福抖着手接了盒子,声音微弱道谢后,又用眼神示意秦禄说话。
秦禄请秦沐风坐下:“多谢秦仙师尽心医治我兄弟俩,我们拖累得你要去赴宴也不放心,还提前备下药丸。可叹啊,我秦家怕是要从此败落啦……”
“秦二爷不必如此悲观,你的伤并无大碍。秦家主的病虽要难治些,但也有办法,根治所需的药物我们已经快配齐,连刺青蒿也有线索,快要找到。”
秦福的精神一振,秦禄更是惊喜连问:“真能配齐根治的药?极难寻的那些药材也寻到了?”
秦沐风温雅真诚一笑:“是真的,秦家主定能痊愈。愿为医治秦家主尽心,但我却另有事要烦扰秦家,不知可愿相助?”
秦家兄弟交换眼神后,让他说出是什么事。
他拱手为礼,一边行礼一边说:“我们师兄弟想救出被水东铦关的人,会搅乱凉丝苑地牢,但我们愿意用金银和丹药补偿损失。”
这么直接说?秦禄微微一怔后,又狐疑道:“要是我们不肯相助,还把你们要救人之事透露给水东铦,你们怎么办?”
“水东铦和塔吉坦关系要是更亲近,和匈傩的关系也就更牢固,这对秦家没有好处。我三师兄曾在街上被人围着谩骂,和秦家凉丝苑的事有关,这凉丝苑的秘密已不算秘密,还引得百姓不满,趁此机会把阴暗的事都推给水东铦,还可消解百姓对秦家的不满。”
这番话说了后,秦福和秦禄都低头思索。
他们还没给秦沐风答复时,有人在门外报讯,说秦逸传了话来,问见不见传话人。
秦禄让传话的人进屋,听了事情后,向秦沐风一笑。
再对那人说:“你回去告诉大公子,要多给方便,少做阻拦,但不要直接参与。”
凉丝苑中,传话的人去给秦逸说时,一个护院正好来说护院们和蔡宝光起冲突,来问怎么办。
秦院头去了起冲突的地方,蔡宝光正被两个护院用刀架着,高声说:“你们秦家同意了的,只要不拿东西,不碰东西,随便看啊。我瞅那堵山石做的墙奇怪,走近瞧瞧怎么啦?”
那堵墙确实奇怪,用不规则的山石所砌,像假山不是假山,像墙又不是墙,此处离真正围墙已不远,弄这么堵山石墙也不拦什么,这是凉丝苑后半截也不需挡大门的影壁。
秦院头知道这里暗藏了地牢的机关控制处,蔡宝光他们虽去过地牢,却都是由人带着去,对路和机关不熟,定是先来查探。
一个持刀的护院恶狠狠说蔡宝光:“你那是就看看吗?眼睛贼溜溜直转,我再不拦着你,指不定要偷啥东西呢。”
“冤枉啊!就这些大石头,我偷它干啥?”
秦快也在旁边小声说:“我相信蔡小哥不是贼。”
刘二和菜贩们都吓得弯腰缩着,有护院提议要把他们扭送到秦府审问。
“住手!”秦院头高喝一声,快步走过去,“放了蔡小哥。家主让大公子多给程仙师提供方便呢,你们挑什么事?快道歉。”
护远们面面相觑,有点懵,以前不都是要防着羲明山的人吗?没弄懂,但还是听令给蔡宝光他们道歉。
有秦家支持,各项事都很顺利,刘二和菜贩们走后,蔡宝光留下来给程浩风帮忙。
开宴之前,黄璧书和萧年、楚凡还把水东铦劝了来,水东铦看到快上菜了,才坐到席位上。
而龙啸风来得比水东铦还晚些,都上菜了才赶过来。
“对不住,来迟了些。我自罚三杯!”
他连干三杯,尽显豪气,众人纷纷说定是有事耽搁,来迟了也不怨他。
“还真是有事,将要春暖花开,匈傩狼兵极可能趁草多马壮,南下与赵遗策汇合进攻,需要多准备兵器粮草。我指挥人装车运送,一忙起来就忘了赴宴。”
楚凡站起身,朝他点头说:“龙仙师心系天下,为征战奔忙,令人敬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愿意效力。”
秦逸也赶忙说:“我也愿意效力,有用得着秦家的,龙师叔可别客气。”
看他们和和气气,你帮我助的,水东铦冷笑着喝闷酒。
因为是主办宴席的人,要管的事不少,程浩风是开席一会儿后才上桌,先前都是秦沐风和秦逸陪客。
看他过来,秦沐风挪了挪身让他方便坐,他坐下后朝众人笑笑算打招呼,又附耳问秦沐风,秦福安顿好没有。
听说安顿好了,又再对秦逸道:“办这个烤全羊宴给你们秦家添麻烦了,只是这里开阔散油烟更好,别的地方怕熏着,才选了这里。”
“不麻烦,不麻烦,我天天吃那些蒸的煮的菜也吃腻了,正想吃烤羊肉了,你这办得正好。”
大家笑起来,每个人似乎都很高兴,喝酒都喝得不少。
只塔吉坦没喝酒,程浩风给塔吉坦备了糕点,他喝茶陪大家。
宴席散后,程浩风喝得有点醉了,秦沐风让他出去走走透透气,醒醒酒,剩下的收拾整理那些事帮他做。
蔡宝光跟着他偏来倒去慢慢走,看到水东铦朝那堵山石墙走。
“水道友,水道友……等一等,嘿嘿……”程浩风傻笑着拉住他,“你那些药人算我送的对吧?让我去瞧瞧……要不然都不知道送了些什么人呢……”
水东铦拂开他的手:“程道友醉了,药人就药人,管他什么人?”
蔡宝光看程浩风还要扯,忙把他拉走。
水东铦看着他们背影阴森森笑一下,伸手按向山石墙某处,可他的手又忽然停住。
他在想:这程浩风是不是来探怎么去地牢见人?今晚可不能去查人,还有些人没抓到呢,要被他们跟进去,再逃些可不好。
于是,他返回城中的秦府客房去了。
但是,程浩风要的就是他别去地牢,他去盯着,很多事不好办!
他以为程浩风要跟着他才进得了地牢,或是得偷看他进地牢的方式跟着学,其实哪用得着?
他走后,程浩风直接让秦院头带着进了地牢。
到了关押地,程浩风朝看守的人要被囚药人名单。
“名单?没有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