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秦府,程浩风还在想萧年说的什么礼物,进门没走几步,听到门口传来争执的声音。
听声音像是徐有才?
程浩风退回门口一看,还真是他。
几经周折被救去甘州,才安稳了些,他怎么又到秦府自投罗网?
守门的护院说,家主事务繁重,身体又不好,不见客,徐有才一再请求去见。
看到程浩风走过来,他还急切地求着来说情。
程浩风略思索一下,猜不透徐有才归来有何目的,既然是萧年安排,且顺着安排静观其变。
向护院说了徐有才是秦家很亲近的客人,有重要的事见家主,程浩风又保证有什么事自己担着,才得以入府。
见秦福前,先去见了秦逸,徐有才表示以前不论有多少恩怨,这次真来和解,但有些话只有见了秦福才会说,秦逸带他去到秦福房中。
“我想给我小儿子报仇,想看到秦家败落,但是我更想有安稳富足的生活。我不能为了小儿子让别的儿女背井离乡,更不能让他们落得被人利用还随时有生命危险。”
听徐有才说出这些,秦福这老狐狸都猜不透他目的是什么,使眼色让瘦虎细问。
“徐先生,令郎之事我们家主已知道,派人去请你来是想让两家说请事情始末,只是办事的人太粗鲁……”
徐有才打断他的话,叹息两声又大声道:“以前的事不用多说,我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说些假话。我敢来秦家便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是有关乎性命的紧要事才来,我想跟秦家化解恩怨。”
化解恩怨?幼子惨死,他还主动前来,只怕是计谋啊!
秦福的眼睛半闭不闭,似乎虚弱疲惫,其实目光很锐利地审视着徐有才。
头发上和衣服上还沾着污水和灰尘,看来徐有才是很辛苦赶路而来,他会骑马但不擅长骑马,为了赶路颠簸得两腿仍在微微发抖,他眼角的皱纹相比几天前更深,定是这几天遭受了折磨身心之事。
秦福看他眼神中透出的焦急痛苦不似有假,决定听听他主动和解的理由。
徐有才仰头闭着眼睛平复一下情绪,才缓声开口:“说句真的,你们秦家真是蛮横凶恶啊,我是真想看秦家衰落下去。你们绑我走,不只为了我故意把杀黄费的罪名引向秦逸,更是因为我帮刘大将军拔去秦家安插在军营里的钉子,我什么都清楚。那天夜里被绑,有人来救我时我还庆幸有刘大将军派人暗中保护我,哪知根本不是刘大将军派的人,是凶残狠毒的妖怪啊!”
接下来徐有才更详细说了,想明着斗秦家,要报仇也要让徐家强盛,他没有实力直接斗就借刘都之势打压秦家,还与浦家联合共进退,浦念生的徒弟侯贵忠还暗中保护他。
所有一切都朝预想发展,哪知一个怪客抢先救了他,事情就不可控了。
这个怪客救了他,却也要他当奸细,斗完秦家还要斗败刘都,让徐有才一家只为这怪客效忠。
要他一家效忠,却不给徐家官位财帛,只拿一家人性命威胁。
徐有才看出那怪客是个性格乖张的妖怪,争权夺利不是为了百姓安乐与自身富贵,是要多占修行资源,和凡人所求完全不同,不会管老百姓死活。
更让徐有才无法效忠他的关键原因是,他让徐有才的大儿子吃什么仙丹提升修为,徐有才大儿子只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凡人,硬去修炼靠丹药提升,只会伤身体折损寿命。
不顾徐家反对,那怪客硬要灌药,还把徐家的孩子们都绑去了甘州。
他讲完,程浩风同情地问:“徐先生是说,跟秦家的恩怨以及各种明争暗斗,就算败了,你的子女们可以另谋出路,要是跟了那个怪客,你的子女随时会有性命之危?”
“是”,徐有才低头擦擦眼角的泪答应着,“我大儿子找借口说马上要过年不适合修炼拖延时间呢,过了年就没借口了。还有我两个女儿也被抓到甘州,不知会怎么对她俩。唉,都怪我那个鲁莽爱惹祸的小舅子,招来这个妖怪。说是为了帮我,倒害得我更惨。”
“可怜天下父母心啦……”秦福声音微弱地说一句,又咳了两声,看似理解徐有才苦心,却暗与与瘦虎交换着眼神。
即便那救了徐有才的怪客对徐家子女有生命威胁,又有什么必要冒险回秦州来跟秦家化解矛盾并求助,去向刘都和浦家求助不是更简单?
仍对徐有才来此目的存疑,瘦虎再问话。
“你的子女被那什么怪客控制了,是不是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捏着?你恨秦家,会不会是你找他暗杀我家三爷,事成之后达不到许诺的条件,才被他反控制?眼看会遭更多难,又来让秦家帮你除去他,我们鹬蚌相争,你渔翁得利?”
瘦虎所想不是没可能,徐有才没能力做暗杀的事,却可以许下极高的条件买凶杀人为小儿子报仇,只是这个凶手太厉害不受控制了,才走步险棋试着来利用秦家。
“那怪客是个很凶的妖怪,我哪有什么条件能说得动凶恶妖怪帮我报仇?但要说他们那一伙东西害了秦三爷,还真有嫌疑!那个怪客在甘州有窝点,可也没一直住在甘州,是救我那晚上才从濮州到甘州,他没有再走,还收留了鄂日浑跟乌勺。我听我那小舅子说,鄂日浑跟乌勺也和秦家是对手。”
还收留了鄂日浑跟乌勺?秦福的眼睛亮了亮,连忙问那怪客是什么模样。
徐有才说:“救我之人是个头陀,头顶一圈没头发,戴着不知是什么金属所制的头箍儿,生气的时候瞳孔要变成竖瞳,不知他是哪类妖怪,疑似是蛇类……”
“你有没有问过焦大功,那个怪客的姓名?”瘦虎怀疑这怪客是佘日茫。
“没问,我正生气呢,不想跟那惹祸的焦大功说话。他们也没说姓名,让我们叫他‘恩人大法师’。”
“噗嗤……”秦逸突然笑出声来,“恩人大法师,他救了你是你恩人,你来说了这些是恩将仇报啊。我们家跟你有仇怨,你反而还以德报怨。”
也许是快到春天,午后的太阳也有些热度了,徐有才的脸在发烫。
“小逸,别胡说……”秦福严肃地秦逸讲,“咳……给徐先生道歉!咳咳,我这两年身体不好,对你疏于管教,真是越来越放肆。”
秦逸不情不愿地道歉,徐有才面带惭色地表示没什么。
见儿子这般,秦福让瘦虎扶他半坐起,又喝了点药水,再连声对徐有才道歉。
待得精神好些,又严肃地教训秦逸:“小逸,说话别伤人面子。徐先生,你们也别因为我的地位就饶了我家这些后辈,咳咳……让他们以为做了什么都无所谓,最后落得我三弟那样惨死才真害了他们。咳咳……唉,徐先生,你小儿子被受惊的马踩死,虽说不是秦家的人故意杀害,也是秦家对不起你。咳咳,他们有时候的确太骄横跋扈……咳……”
瘦虎看他咳得要喘不过气,请他不要再说,又喂他喝了些水。
徐有才的小儿子是被冤枉偷马后,被故意踩死,并不是意外事故,但他没有反驳,此来是要办事,只要秦家答应和解便好,不争对错。
瘦虎懂得秦福的意思是要把大事化小,所以把事情说成无意造成,徐有才默认了,就是双方已不再提仇怨。
看秦福闭上眼睛歇息,瘦虎又代问:“徐先生,我们秦家有愧对你之处,应当帮你,只是目前要怎么帮?”
徐有才向秦福一揖,再郑重地说:“我探听到那妖怪要在正月初三时,集结人手来救赵谈和赵小锅,请秦家主布置好陷阱,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
这个消息让程浩风都感到诧异,徐有才不是萧年救走的吗,还真和鄂日浑他们接触过?
秦福微微点头,瘦虎说保证会趁他们来劫囚时,一并抓住。
利益决定相互之间是敌还是友,利益关系会变,敌会变友,友会变敌,忽敌忽友,敌友不分。
秦逸不太喜欢变来变去的关系,斜眼瞟着徐有才说:“秦家帮了你,以后你效忠于秦家,刘都可就不信任你啦,你不怕他整你?”
“刘大将军是武夫,指挥打仗还行,治理国家不一定行,或许天下统一之时,他当武将我当文官,我们同殿为臣不存在谁效忠谁,是将相和呢?”
秦逸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又没其它可说,哼着怒气,看向房顶。
瘦虎顺口问:“徐先生看礼朝皇族后裔,能否让天下归心重现太平盛世?到那时你想担任什么官职?”
徐有才认真答道:“有秦家辅佐,皇裔定能江山一统,开创盛世。到太平之日重建官衙,税赋统收统管,律法也公正清明,我愿当秦州管刑狱之事的吏目,要是能到京城当上廷尉掌管天下刑律之事,那更是我平生之志。”
秦福的脸上泛起满意笑容,又议定具体合作事项后,徐有才告辞离去。
他没有返回甘州,而是让程浩风送他去大将军府,出来时说的要劝服刘都与赵遗策议和,这才得以到了秦州,要真去一趟,不能让鄂日浑产生怀疑。
程浩风问了问秦福,他同意去送,于是和徐有才一同出门。
路上,徐有才小声提醒程浩风,让他顺着安排走别有迟疑,都是萧年计划好的,会让秦家和新王势力进一步互相消耗。
程浩风好奇问:“佘日茫真要去劫囚犯?他们和赵谈情谊不算深厚,和萧年又没有交往,为什么会听萧年安排?”
“我不清楚,也许不是听萧年的,是听从萧年背后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