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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器十四年孟夏,佛得角的黑沙海岸在晨雾中泛着铁青色。林缚站在「镇海号」甲板上,望着前桅旗手挥动的赤旗——那是信号台传来的情报:佛郎机人在滩头布置了三道拒马桩,中间夹杂着用棕榈树干改削的尖刺陷阱。他伸手按了按腰间的神锐铳,触感粗糙的钢柄上还残留着昨夜工匠刻下的防滑纹路,枪管上的铭文在雾中泛着冷光。

「开炮。」他的命令被铜哨声撕裂成碎片。九艘福船同时转向,船舷侧的明瞳钢炮喷出火舌。第一波炮击掀起的沙墙足有两丈高,将百步外的佛郎机棱堡震得簌簌掉土。但林缚注意到,敌方炮位毫无动静——这与情报中「配备十二门鹰炮」的描述不符。

「他们在等我们上岸。」身旁的千户陈铁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按在钢制斩马刀的鲨鱼皮刀鞘上,「就像在好望角那样,用排枪招呼。」

林缚眯起眼睛,看见沙滩尽头的仙人掌丛后闪过金属反光。他突然举起右手,大声吼道:「停火!全体改用蜈蚣筏!」船队中顿时响起竹哨的尖利呼号,三十艘用生牛皮包裹的蜈蚣筏从船舱滑入水中,每艘载着十二名持刀盾的短兵手,盾牌边缘泛着蒸汽护盾特有的微光。

当第一波明军踏上黑沙时,佛郎机人的火绳枪终于轰鸣。前排盾手的钢制盾牌被铅弹击出碗口大的凹痕,一名士兵膝盖中枪,惨叫着跌倒在滚烫的沙地上。但明军并未停顿,二十名弩手迅速前出,在盾牌间隙射出带倒钩的弩箭——这不是杀人的武器,而是用来勾拽拒马桩的。

「放烟!」林缚抽出腰间令旗。后排的辎重兵立刻掀开竹篓,将混合着金鸡纳树皮粉的咖啡渣倒入陶制喷烟器。当炭火遇上油脂,深褐色的烟雾顿时席卷滩头。这烟雾带着辛辣的苦味,让佛郎机枪手们不住咳嗽,准头大失。更致命的是,根据济南工坊的改良,烟雾中还掺入了微量砒霜,虽不足以致命,却能让吸入者双目刺痛、双手发抖。

「狼筅队,破阵!」陈铁山的斩马刀劈断一根飞来的标枪,身后三十名士兵举起丈二长的狼筅,如刺猬般向前推进。这些用南竹制成的兵器前端布满钢制铁刺,佛郎机人的长剑根本无法格挡,反而被竹刺勾住难以抽回。一名明军士兵瞅准机会,用狼筅末端的铁环套住敌兵脖颈,猛地向后一拽,随即长刀出鞘,寒光闪过,头颅滚入沙中。

在烟雾与混乱中,林缚注意到左侧有座用珊瑚石堆砌的了望塔,塔顶飘扬着蓝底白十字旗。那里应该就是指挥中枢。他带着亲卫小队迂回前进,神锐铳连续击发,放倒三名试图阻拦的火枪手。当他们冲到塔下时,却发现梯子已被抽走,塔身离地五丈有余。

「搭人梯!」林缚话音未落,两名士兵已蹲下身子,用肩膀架起同伴。第三名士兵踩着人梯跃上塔基,抽出腰间的飞虎爪掷向塔顶栏杆,铁钩勾住石缝的瞬间,他借力攀上塔身,反手甩出绳索。林缚抓住绳子攀上一半时,忽听塔顶传来葡萄牙语的怒吼,紧接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他头盔上,嗡鸣声中几乎脱手坠落。

当林缚踹开塔顶木门时,看到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佛郎机军官,正用佩剑抵住一名伤兵的咽喉。此人穿着带有金色刺绣的皮甲,左胸别着一枚银质十字徽章——应该是佩德罗的副将迪亚戈。

「放下武器!」迪亚戈的中文带着浓重的里斯本口音,剑尖已刺破伤兵的锁骨,渗出的鲜血滴在他皮靴上,「你们的皇帝需要活口谈判。」

林缚冷笑一声,神锐铳枪口稳稳对准对方眉心:「佩德罗的脑袋现在挂在船头,你觉得你们还有资格谈条件?」他眼角余光瞥见塔下的战场:明军的三眼神铳队正在列队,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仙人掌丛——那里藏着佛郎机人的最后两门鹰炮。

迪亚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瞬间惨白。远处传来明军的牛角号声,那是主力部队完成登陆的信号。他忽然扔下佩剑,从腰间扯下徽章扔在地上:「我代表印度总督区舰队,接受停战条件。」

半个时辰后,黑沙海滩上竖起了白旗。迪亚戈在羊皮纸上签下名字时,海风掀起他卷曲的鬓发,露出耳后新添的刀疤——那是今早近战中被明军狼筅划伤的。林缚看着和约上「退出巴西及大西洋赤道以北水域」的字样,用朱砂笔重重画押,墨汁渗入羊皮纸的纹理,宛如一道新鲜的伤口。

「告诉你们的国王,」林缚将和约卷成筒状,塞进迪亚戈手中,「下次再让我看见佛郎机的船出现在赤道以南,我会把你们的炮栓熔了,做成给大象挂的铃铛。」

迪亚戈鞠躬时,目光扫过明军阵列中那些背着喷烟器的士兵,忽然用葡萄牙语低声说:「你们用咖啡和树皮作战,真是...野蛮的智慧。」

林缚听懂了这句低语,却只是拍拍对方肩膀,指着远处正在掩埋战友的明军士兵:「比起把蚊子改造成武器,我们更愿意让植物发挥作用。这是东方的道理。」

夕阳将佛得角的仙人掌群切割成黑色剪影,归航的船队中,几艘小船载着阵亡者的遗体,船头撒下的糯米混着咖啡渣,在海面画出蜿蜒的轨迹。林缚站在船尾,看着逐渐缩小的黑沙海岸,忽然想起济南工坊送来的密报:最新改良的奎宁烟幕弹,已能在三十步内让敌军丧失战斗力。

「或许该给这种药剂起个名字。」他对陈铁山说,「就叫...『佛郎机之泪』如何?」

千户哈哈大笑,手按刀柄上的饕餮纹:「末将觉得,叫『黑沙醒神散』更贴切——好让那些红毛鬼记住,在大明的地界上,连沙子都会咬人。」

海风带来咸腥的气息,远处的星斗已开始在靛蓝天幕上闪烁。林缚摸出怀中的黄铜怀表,表盖上刻着的「工器利民」四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知道,这场在佛得角的胜利,不过是漫长海路的逗号——更遥远的海域上,还有无数未知的「工器」等待着被编织进大明的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