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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器元年冬,坤宁宫暖阁的兽首炭炉燃得正旺,刘太后将《女匠实务》手稿推给掌事女官时,袖口的工禾纹暗绣扫过案头珊瑚试纸。「明日开考,须让她们知晓,」她指尖敲了敲案上的铅粉罐,「验硫非靠肉眼,而在物性相制。」烛光跃动,将她凤冠上的锚链镶边映成流动的金红——这顶改制三次的凤冠早已去尽珠翠,只余工禾纹与暗藏的珊瑚验硫管,轻轻一晃便有细沙般的粉末沉降。

掌事女官退下后,刘太后望向暖阁外的雪幕。三十年前,她曾在豹房为朱厚照缝制龙袍,金针上缠着的工禾纹暗线,如今正成为女匠们应试的徽记。忽然想起朱厚照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腕间锚链刺青擦过她掌心的茧——那是当年为他修补火铳时磨出的痕迹,如今却成了「女子不得近器」的保守派攻讦之资。

次日卯时,尚工局考棚内,二十名匠户之女垂手而立。她们粗布围裙下,隐约可见巧妃去年推行的「防铅护腕」——用橡胶树汁浸泡七昼夜的麻布内衬,在雪光中泛着温润的乳白。阿巧攥着珊瑚试纸的手在发抖,试纸边缘的锯齿状切口是昨夜反复练习的痕迹,此刻却被监考女官突然打翻的铅粉盒震得散乱。

「若铅粉倾覆,当如何?」监考女官的声音如冰锥刺破寂静。众人惊呼声中,阿巧本能地撕开工服领口,露出护腕内衬的三层麻布——每层都浸过不同浓度的石灰水,最里层还缝着巧妃亲绘的「硫火走脉图」。「隔尘先隔气,」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稳稳扯下护腕浸进铅粉堆,「橡胶拒水,石灰吸硫,需在三息内完成隔离。」

考棚外的雪地上,内阁首辅杨慎望着这幕,胡须随寒风轻颤。他在奏疏里添上一笔:「护腕之制,可准入《工器律》,匠户女眷许袭父业。」墨迹未干,保守派御史已在宫门前跪成雪堆,领头的左都御史王廷相额角磕在青石板上,积雪渗进他皲裂的袖口:「《女戒》有云:『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今女子操弄工器,抛头露面,此乃以妇功犯男职,乱阴阳之序,毁先王之制!」他的奏疏在风中翻飞,字里行间满是「牝鸡司晨」「礼崩乐坏」的痛斥。

雪光映照着青石板上的跪谏队伍,刘太后的步辇碾过积雪,十二名尚工局女官擎着绘有工禾纹的仪伞紧随其后。凤冠上的珊瑚验硫管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红,管内的石灰粉正默默吸附着空气中的硫气。「王御史可曾读全《女戒》?」她掀开辇帘,声音如冰下流水,「班昭着《女戒》,亦助兄修《汉书》,此乃妇德与才学并存。孤令女匠应试,正是让天下女子明「妇功」可在针黹之外——」她抬手示意阿巧上前,少女掌心的火铳零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昔年太姜治丝麻,太任修女功,今之女匠验硫铸器,何尝不是「功」之所在?」

金銮殿内,御史们的争辩声此起彼伏。刘太后摘下凤冠,露出内衬的算珠纹——那是用巧妃改良的橡胶密封圈固定的,每颗算珠都刻着《天工开物》的工器图。「乱阴阳者,试看此冠!」她将凤冠置于御案,验硫管轻轻一晃,铅粉沉降成清晰的青色圈层,「孤之冠冕,去珠翠而存验硫,非为美观,乃因工器关乎家国存亡。」阿巧奉命拆解火铳,铜件撞击声如珠落玉盘,当最后一枚螺杆嵌入时,尚工局老匠们忍不住以拳叩胸——误差之微,竟与《工器法式》毫厘不差。

「《女戒》言妇功,未言妇不可功于器。」刘太后望着阿巧护腕上渗出的石灰痕迹,忽然想起朱厚照当年试铳,龙袍上的铅粉如何被她用醋水逐寸擦净,「太祖皇帝定匠籍,成祖皇帝遣郑和下西洋,皆不拘性别之限。今女匠验硫防铅,保匠人安康,此等功德,岂容腐儒妄议?」她重新戴上凤冠,验硫管内的青色絮状物恰如工禾纹的暗绣,「明日放榜,孤将亲赐头名「工器女史」之衔,望诸位爱卿,莫让圣贤书蒙了眼,误了大明工器的星辰大海。」

三更梆子响过,坤宁宫暖阁的炭炉添了新炭。刘太后对着朱厚照的锚链刺青拓片出神,拓片边缘她补绣的工禾纹针脚细密,恰如巧妃设计的防铅夹层。窗外传来工器科举放榜的喧闹,年轻女子的笑声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惊起檐下冰棱碎落。她摸向鬓边的珊瑚簪,簪头螺旋纹里的橡胶衬垫泛着温润的光——这种曾被诋为「蛮夷邪术」的黑色胶状物,如今正护佑着考场内的匠户之女。

「陛下可知?」她对着虚空低语,指尖抚过凤冠内的算珠,「当年您在豹房铸炮,说匠人当如锚链般坚固;如今她们的女儿,正用珊瑚试纸丈量铅毒,用橡胶护腕铸造未来。」雪光映得验硫管内的青色渐深,那是今夜第三例硫火异动记录,却被她用朱笔圈进《女匠考工册》——在保守派的谏章与雪地上,一个女子持器的时代,正随着炭炉的火星,在黎明前的暗夜里悄然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