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四年春,南昌滕王阁。正月初七寅时,滕王阁高耸于赣江西岸,俯瞰城东校场。明军三百明瞳炮沿赣江堤岸排列,炮口朝向东北。锦衣卫匠籍稽查司副使刘养正奉命验炮,手持验铅锤逐一检测炮口残屑。晨间江面薄雾弥漫,按《尚工局验器规》本应移至室内烘炉验铅,却因军令催迫破例在露天操作。磁石吸附的铅杂表面纯净,他未察觉湿气已降低磁石活性,内层硫黄块得以蒙混过关。「七炼合格。」他在炮身刻下「工禾」纹火漆印时,掌心已渗出汗渍。
卯时,「恭请火德星君!」明军令旗挥落,第一排炮声未绝,第二、五、九号炮突发炸膛——宁王细作预先嵌入的硫黄块遇火爆炸,铅块如榴霰飞射,十三名明军炮手当场血肉横飞。王守仁望着炸碎的炮管,咬牙扯下帅旗边缘:「传神锐铳手!」铳手们扣动扳机,铅弹穿透「十」字战旗,将举旗叛军钉死在炮架上,战旗歪斜着指向赣州方向。
卯时三刻,南赣细作趁乱抛出裹硫火的石弹,「十」字旗阵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青禾在赣江西岸的指挥台上挥动令旗:「火油车,倾泄!」十数辆火油车同时掀开木盖,琥珀色火油如瀑布般泼向叛军炮阵,高温下腾起橘色火墙。叛军炮管本就砂眼密布,遇火炸裂声此起彼伏,灼热的铅杂碎片如雨点般落入人群,惨叫声混着硫黄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辰时,水师旗舰「工器号」的明瞳炮轰鸣作响,铁砂如蝗群扑向东北岸粮船。宁王为省铜料,在炮弹中掺入七成铅杂,导致射程骤减,多数炮弹坠入江心,反震力却震裂自家炮管。叛军炮手被气浪掀入燃烧的江水,挣扎着被火焰吞噬,江面浮起大片油污。
辰时半,惠民门陷入白刃战。青禾站在城门楼高处,向女匠队比出掷击手势。「铁蒺藜,投!」数百枚铁蒺藜裹着引燃的棉油滚入街道,叛军靴底的劣质硫黄遇火即燃,顿时鬼哭狼嚎。而明军「飞镰服」内衬的防铅布由尚工局特制,火苗触之即灭。宁王亲兵撕扯着火的甲胄,露出内衬「十」字暗纹,神锐铳手趁机齐射,铅弹精准穿透他们的咽喉。
巳时,赣江江心漂满「十」字旗残片。王守仁用佩刀挑开一门炸膛的明军火炮,炮管内壁黏着未燃尽的松烟墨:「果然是宁王细作所为。」刘养正踉跄着跪下,验铅锤从手中滑落:「卑职错信晨间验铅,未遵《规》移至烘炉……请大人治罪。」
青禾拾起断锤,望向远处正在收殓的明军遗体:「《尚工局验器规》早有警示:雾天验铅需烘炉去湿。你因循躁进,致此疏漏。」她转向王守仁,「然非贪腐之罪,可允其将功补过。」最终,刘养正被革职编入匠籍营,责令每日在烘炉前研习改良验铅之法——需先以炭火烘干铅杂,再以磁石分筛,直至无硫黄残留方为合格。
江畔,刘养正抚摸着叛炮残片上密集的砂眼,忽然捶地长叹:「宁王以次充好,吾又何尝不是以简代繁?」他扯下腰间残牌,在「工禾」纹旁刻下「雾验之误」四字。三日后,尚工局颁布新令:增设「复勘司」专查验器疏漏,所有验铅需双人三检,烘炉去湿为必行之序。
南京午门的「工器警示碑」落成时,刘养正的验铅锤残件与宁王的「十」字锈纹并列嵌入碑身。工匠们在碑侧刻下一行小字:「雾天验铅,必烘必慎;技术之道,唯细唯诚。」往来匠人路过时,总能看见碑面映着火光,似在警示:即便是细微的技术疏失,亦可能酿成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