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恍恍惚惚。
郭嘉回过身来,眼底笑意渐浓,看向她二人,却不语。
桥莹见状,连忙拉着桥霜向郭嘉作揖见礼:“先生。”
桥霜回过神来,眸底似染上一泓水色,随即垂眸,微作见礼道:“先生。”
郭嘉听着她疏离淡漠的语气,却是不动声色道:“二位妹妹近来可好?”
桥莹瞧见桥霜有些愣神,似未听见的模样,连忙低眉答道:“多谢先生关心,我与妹妹近来一切皆好,只不知原来先生今日也来府中作客,未及远迎,失礼了。”
“无妨!不必拘礼,此番前来也是收到了子景递来的喜帖,这才临时起意来的。”郭嘉摆手道。
说罢,他便抬眸看向桥霜,不再言语,眸中意味不明。
桥莹见状,似有所解,便先行离开了。
待得桥莹离开后,郭嘉才上前一步,来到桥霜面前,垂眸深深凝着她。
他唇角一如既往挂着一抹笑意,又似洞察万物般,令人捉摸不透。
面前的桥霜令他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显得有些陌生。似乎少了从前的那般羞涩感,却平添了几分沉静。
良久,他才开口道:“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桥霜睫羽轻颤,按捺下心中所思,坦然回视道:“挺好的。”
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去岁我方听阿兄提及,奉孝兄长的母亲已仙逝,还望兄长节哀。”
郭嘉闻言,静静凝视着桥霜,久久未语。
须臾,他才侧过身去,抬首望向不远处的紫藤花蔓。
“我尚在孝期,本不便前来,但那日收到子景请柬,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前来。”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速放得极缓,似有所指。
心细如她又怎会听不出来他的话中之意。
然如今,她早已与周瑜定下终身之约,自是不愿再与他有过多纠缠。
即便他与陈煜长得再如何相像,可眼下于她而言,那早已是前尘过往,更何况,他是郭嘉,并非陈煜。
她也不愿因着自己,而误了他的良缘。
这几年偶然听桥越提及,她才知晓,郭嘉早已过弱冠之年,却至今尚未婚配。
且当年,在他离开之际,又特地送了她及笄礼,那是一支梅花檀木簪。
在这个时代早已生活了这么些年,她又岂会不明白送簪子是何含义。
结发,结发为夫妻……
只是当初她将簪子落在了皖城,并未带在身边,不然今日定是要取来物归原主的。
沉吟片刻后,这才云淡风轻道:“阿兄定能理解奉孝兄长守孝之心,即便兄长不便前来,也定不会有所怨言的,奉孝兄长无需为此忧心。”
郭嘉见她假作不解他的意思,却也不恼,转过身来,望向她,薄唇轻扬。
他的眸子漆黑,犹似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一般,似要穿透她的内心。
桥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抿了抿唇,正欲开口与他说明簪子之事。
却在此时,回廊尽头处忽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乔乔!”
骤然听见这个称呼,桥霜只觉呼吸微滞,指尖轻颤,只有他才会这般唤自己。
眸光越过郭嘉,一眼向回廊尽头望去。
那人一袭白衣胜雪,步履闲雅,正从回廊处信步而来。
微风拂过,将他衣袂掀起,远远望去,丰姿如玉,笑意舒朗,恍若天人。
触及他投射过来的眸光,倏然间心头涟漪层层,不觉沉沦。
不过数月未见,却如隔三载,令她魂牵梦绕,这才知晓,自己对他情已深种,再难自抑。
还在思绪间,周瑜便已举步来到他二人面前。
“公瑾,许久未见。”郭嘉回过身来看向周瑜。
周瑜这才发现眼前之人竟是郭嘉。
“奉孝兄!昔日一别已是经年,没曾想今日又在这寿春城与汝再叙一番!真乃幸事!”周瑜抱拳朗声道。
“公瑾,昔日我二人对弈尚未分出胜负,今日我定要与你一较高下!哈哈——”
说罢,这二人竟然一边畅谈古今,一边径直就往院外走去了!
全然将她当作了空气!
桥霜耷拉着脑袋,满脸黑线,无奈地看向渐渐远去的那两个身影。
为何这二人每每一见面,总是这般惺惺相惜,聊得将自己抛诸脑后了,看样子好像自己反倒是个多余的。
思及此,她微微仰头,望向这满园子的红绸,不觉唇角轻扬,心中莫名暖意丛生……
夜渐深,锣鼓声已息,宾客渐散,桥府却似乎并未安静下来。
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胭脂红绸,于游廊内十步一系。
夜风轻拂,廊下烛火将那朱锻映照得熠熠生辉。
披着一身喜服的桥越,此时正踏着微带踉跄的步子沿回廊行去。
一步一影,他竟从未发现,这个游廊是如此的漫长。
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加之旧友重聚,自是多饮了些酒。
方才眼见自己已有微醉,只恐饮酒过量,唐突了佳人,这才寻了借口,从前院溜走了。
一路行至此,被这微凉的夜风吹得已清醒了些。
乱世当前,他本不欲这么快便成婚的,母亲于皖城时便曾欲为他说亲,但皆被他婉拒了。
可如今,父亲拜于袁术麾下,战事吃紧,时常需要领兵出战,他自然也要追随前去。
目下家中虽有他们姐妹二人陪着母亲,可眼见她们也都定下亲事了,要不了几年,便都要出嫁了,届时家中更是冷清了,只剩下母亲一人,他也着实放心不下。
自打那次运送粮草出了事,险些命丧黄泉,他更是下定决心,应当早些成婚,为桥氏留后。
他们这一系本就人丁单薄,父亲原就只得一位兄长,却在战事中不慎殒命,并未留下子孙后代。
如今桥氏就只余下他们这一支,若他再出事,便真的要绝后了。
虽父亲不愿让他跟着前去战场之上,可他又如何能让父亲一人涉险。
原先也想过,若是成婚,定是要找个知书达理之人,日后才能替他留守家中,照顾母亲起居,也不至于叫母亲一人在家中孤寂担忧。
对于情感方面,他也从未有过奢求,直到后来,于猎场内遇见了阎雪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