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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腊月三十,又唤除夕。

干巴了一整个冬天的四九城,终于迎来了1955年的第一场雪。

天青冻成一块琉璃,碎雪如星尘撒落时,老槐的枯枝已接不住更多寒意。

碎琼散玉怯生生趴在瓦楞间,檐角垂下的冰锥噙着半滴将坠未坠的冬阳。

墙根那丛忍冬草顶着薄绒白冠,麻雀掠过蹭落的雪粒子,在青砖地洇出几粒更淡的灰斑。

风从胡同口游来,卷起宣纸般轻透的积雪,露出底下墨色淋漓的苔痕。

天不亮,阎埠贵就带着三大妈偷摸出了门。

只见两人一人在前边蹚路,一人在后边拿着什么,小心翼翼又蹑手蹑脚着踩着不是很厚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向中院走去。

“快,你快点,一会儿弦子该起来练功了。”

阎埠贵小步在前边倒腾,时不时的催促一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杨瑞华。

“他爹,别催了,我这不是走着呢嘛,你也不看看你,你是两手空空走的飞快,我这又是对联又是糨子的,还得拿着炊箸,我能走的快嘛我!”

“嘘!你小点声……”

很快,两人便来到中院何雨柱门前,也没敲门,也没进去,就这么低头猫腰的站在门前开始忙活起来。

阎埠贵反拿对联,让三大妈用炊箸蘸上糨子在对联背面来回蹭了几下后,贴近门框边缘部分,大致比划了一下。

“就这吧。”

正准备贴呢,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如同鬼魅般的声音。

“你~们~在~干~吗~~”

“哎呀妈!老头子,有鬼!”

三大妈胆小,尖叫一声,身体下意识猛的一颤,手里盛糨子的搪瓷盆脱手而出。

何雨弦手一探,将搪瓷盆给接住了,大过年的,可不能叩一地的糨子,太埋汰了。

顺带手拉了一把被吓软了的三大妈,然后笑嘻嘻的看着被吓一跳的两人。

……

习武之人,贵在坚持,即便马上过年了,何雨弦依旧照时起床练功。

虚领顶劲,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气息下沉……

静桩,讲究一个静字。

天人合一的境界下,何雨弦很快进入类似龟息般状态,心跳迟缓,体表的温度极速收敛,一动不动,宛如一株老树扎根于此。

雪花一片片落下,附着在其身上,竟无半片融化。

以至于阎埠贵两口子打何雨弦跟前经过的时候,下意识的将其忽略,还以为是谁昨天堆的雪人呢。

阎埠贵没发现何雨弦,但站桩的何雨弦可是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天地与自然,两个大活人从面前经过,肯定能看到呀。

看着跟做贼似的来到自家门前的两人,何雨弦并没有立即出声,临时起意想着吓唬吓唬他们,找点乐子。

除夕这天帮院子里的街坊贴对联,是95号院子三大爷每年过年前的必备节目。

得早早的起来,赶在各家还没开门的时候,直接先斩后奏,把对联帮着贴门上。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时刻了,要赏钱!

又是红纸,又是糨子的,还帮忙贴上,多少得意思意思吧?

总不能让三大爷白忙活吧?

阎埠贵也不是那白帮忙的人……

多少不论,三分五分不嫌弃,八毛一块不嫌多。

给一兜子瓜子花生,三大爷也不嫌弃。

总之,给就行!

以前呢,都是赶在除夕这天上午,阎埠贵就会在前院之上一个桌子,红纸黑墨准备好,各家有需要就是找阎埠贵现写上一副对联。

不贵,8分钱一副。

但是打去年就不行了,安定门那边开了个印刷厂,机器一开,每天上万幅对联流入周遭市场。

虽说款式单调,但便宜呀,5分钱一副,一毛钱三副。

也怪阎埠贵贪心,红纸墨水都是在学校顺的,纯无本买卖,他非要图个吉利,卖8分钱。

现在好了,别人都去买便宜的了。

等阎埠贵想要降价的时候,别人早就提前把对联买回来了,自然没人再去找他写对联。

上一年的对联砸手里了,今年阎埠贵学精了,上门服务。

我不止写对联,我还帮忙贴上!

这你总得意思意思吧?

而且为了防止有人举报自己投机倒把,干私人买卖营生,阎埠贵早都想好了对策说辞。

咱不主动要钱,这就不叫卖!

大过年的,都图个吉利,即便有已经提前准备好的对联,面对阎埠贵这样先斩后奏的方式,也只能自认倒霉,花钱买安生。

再说,阎埠贵每天不间断的在大门口站岗,可不是白站的,谁家买没买对联,他门清!

新年第一单,从何家开始!

中院……不,应该说整个95号院子,就属何家过得最好,三天两头的大鱼大肉。

阎埠贵早就眼气的不行,今天逮着机会,非狠狠的咬上一口不可!

一毛……不,最低得跟何雨柱要一块钱!

对联是阎埠贵昨天下午就提前写好写好的,就等着今天“大赚一笔”。

但是,摆在眼前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何家有个勤快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锻炼身体,持续了三四个年头了,这是院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为了计划的正常进行,阎埠贵只能尽可能的赶早。

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没把阎埠贵吓死,看清来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我说弦子,你这孩子怎么神出鬼没的,刚才差点没把三大爷给吓死!”

万幸出门前小解一次,而且解的还算干净,要不然刚才肯定得尿!

说话的功夫,阎埠贵也没忘了今天来此的目的。

啪的一声,手里动作继续,对联稳稳的贴在门框边上。

仓促之间,对联底部稍微有一点点内歪。

不过不要紧,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歪有福,斜有寿,不端不正福自来。

“弦子,看三大爷这文笔怎么样?这对联写的还可以吧?”

可以不可以,阎埠贵也没给何雨弦拒绝的机会,迅速拿起下联,把红纸抻平。

一旁的三大妈秒懂,立马挥舞手中炊箸。

啪的一声。

上联下联,全部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