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彻底陷入了安静之中。
赫索望向爱什莉,却并没有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悲哀和痛苦,与那些曾经向他祷告的人类都不同。
他们会哭着向他祈祷,希望身为希望之神的他给予他们希望。
所以自从赫索成为神明,他所看到的只有千万人类眼中的痛苦。
他从未有像今天这样,从一个人类的眼中看到温和的笑意,这种温和的笑竟然让他想起了孕育他的海洋母亲。
温婉细腻,却坚定不移。
“我……”
而这个问题,更像是一把刀子,提出这个问题的人,用着如同母亲般温柔的笑,然后比神明更加残忍地将这把刀子刺入他的眼睛中。
“赫索,答案不重要,对吗?”
赫索并没有给出答案,在僵持了许久之后,一如曾经,爱什莉给出了赫索曾经给她的答案,此刻她再将这个答案送给了面前的希望之神。
在不知又过了多久,赫索露出了一个笑容,更像是破涕为笑,他慨叹着摇摇头,“爱什莉……你不一样,你真的,很不一样。”
最后,赫索依旧没有回答爱什莉的问题,带着思索和怅然,他离开了木屋。
而木屋中的爱什莉也长舒一口气,而后缓缓坐在床上,静静地思索着刚刚她和赫索交涉时的所有对话。
赫索和其他神明不同,他原本是一条塞壬,他刚刚对爱什莉所说的那一番话并非是出于他神明的身份,而是出于他塞壬的身份。
他身塞壬时的认知保留到了他成为神明,从而让他拥有了和其他神明不同的观念。
他现在还没有成为像厄斐特,阿莉瓦娅那样的完全之神,又和欧曼妮雅这种先领悟神明法则后成为神明的过程不相同:
他不幸地先成为了神明,只能在成为神明的过程中不断地扭转自己身为塞壬的认知。
可这样会让他感到迷茫,感到无措。
正如刚刚爱什莉问出的问题,一个是从人类,也正是和塞壬相同的底层生命的角度,而另一个则是身为神明的角度。
这两个问题像是剪刀的两刃,硬生生将赫索分成了两半,也让他陷入了无尽的迷惘中。
“呜呜——”
突然一阵挣扎的惨叫声把爱什莉的注意力从思索中拉了回来。
她有些困惑地站起身,走出木屋,想要找寻的声音的来源。
下一刻,一只满头落叶的爪克从灌木丛飞了出来,落叶几乎遍布了它的全身,甚至嘴中还叼着几块。
“呸!略……干枯的叶子,真难吃!”
爪克看到爱什莉后,四处看看却没有发现赫索的踪影,于是它没有再思考赫索的去向,转而询问爱什莉。
“爱什莉,你没事吧!阿莉瓦娅和赫索没有为难你吧!”
爪克赶忙上下打量着爱什莉,确保她没有什么损伤。
“没有,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爱什莉笑着摇摇头。
与其说他们对她怎么样,倒不如说她对他们怎么样。
“松了口气!那就好!对了,阿莉瓦娅!她她……她不会向你求爱了吧!她说,她来看她的爱人!”
爱什莉脸上的笑僵硬了一小下,随即木讷地点点头,“她,确实向我求爱了……”
“呜啊!那刚刚赫索把我送回来……”
爱什莉赶忙安抚爪克的情绪,伸出手拍了拍爪克头上的花苞,“不用紧张,他没有对我怎么样……嗯,如果非要说的话他可能是我见过的神明里面最讲道理的?”
“啊?”
这下轮到爪克疑惑了,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爱什莉的眼中都带着些许震惊。
“讲道理?!震惊!你居然说赫索是讲道理的神明!”
“嗯——大概可能是因为,赫索是条塞壬吧。”爱什莉笑着耸耸肩。
南洱弥卡的花海中,本来处于暴乱中,已经露出獠牙的花朵们随着那高居在树上的女人的一声轻笑,顿时间獠牙消失,变得极其静谧。
阿莉瓦娅现在的心情很好。
她听到了,她听到了身为自己的信徒的爱什莉与赫索的对话,在这对话中,爱什莉给出了让她满意的答案。
倘若一个人类对于神明恐惧且敬重到了极点,那么无论神明说什么,这个人类都会照做不误。
但如果一个人类是理智且清醒的,那么她就会陷入对于神明行为的思考。亦如此刻的爱什莉。
能够得到神明的爱,对于她而言到底是恩赐还是惩罚呢?
阿莉瓦娅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爱什莉的一眼,正是期待着她能否觉察到这一点。
结果,她不仅注意到了,更是举一反三地利用这个问题逼退了身为初神的赫索,反而让对方陷入了塞壬与神明认知的碰撞中。
不管是之前拿《南洱弥卡植物常见病症》来和爱什莉对峙,还是这次她故意降下的难题,都证明着爱什莉有着超脱常人的智慧,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阿莉瓦娅撑着头躺在树上,缓缓闭上眼睛,整片花海只剩下了花瓣被吹落的声音。
在这静谧中突然有一声鸟鸣划过,阿莉瓦娅睁开眼睛,伸出手,一封信从那飞在空中的青鸟的喙中掉落,滑进她的指尖。
信封很是高级,烫金的边缘彰显着这封信的诚意与高贵。
阿莉瓦娅打开信件随意地瞥了几眼,若有所思地慨叹一声,随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好玩儿的一般,发出愉悦的笑声。
信上写的是南洱弥卡岛屿诞生的日子快到了,即将进行神明集会。
到时候,除了那些因不可抗因素无法前去以外的生灵,南洱弥卡岛上所有的生灵都要参加,并进行虔诚的祝贺。
集会也就是一大堆神明,精灵,仙女们等等聚集在一起开的宴会。
一般最受期待的环节便是舞会,而心有所属的神明们,也通常会在这一天邀请自己心中的爱人跳舞。
啊……爱什莉现在身处南洱弥卡岛,自然也要参加这场集会。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爱什莉在舞会上无助的模样了,要是让厄斐特看到她邀请爱什莉跳舞……
“呵……哈哈哈哈哈!”
她真是个恶劣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