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孙红桃领着一名大夫快步来到家中。那大夫身着素色长袍,背着一个陈旧药箱。
大夫走到床边,微微俯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严欢的手腕上把脉,又仔细观察严欢的面色、舌苔,随后说道:“他受了风寒,所以才会发烧、鼻塞、头晕。这都是小问题,休息三到五日就能好。不过,他胸口、肩胛骨受了重击,有肿胀和淤血,短时间内很难消散,胸口的肋骨还有轻微骨头错位,恐怕得一个月才能恢复。”
严欢知道自己吃过紫清金花丸,恢复速度很快,便说:“我不是一般人,几天就能恢复了。”
慧岸以为严欢在说大话,便从自己的包裹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药包,递给孙红桃,说:“我有跌打损伤的秘方,你按这药方服用,半个月内必能康复。”
···
孙红桃面带歉意,语气诚恳地说:“我家没有别的房间,两位武僧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在柴房里。”
慧岸嘴角上扬,笑着说:“不嫌弃,有个地方落脚便好。”
慧德却眉头紧皱,满脸不满地说:“万一他们趁睡觉的时候跑了怎么办?”
严欢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你们不放心,就将堂屋门锁上吧。明天早上,再给我们开门。”
慧德点了点头,说:“也行。”
随后,慧岸轻手轻脚地从房中拿走了两条棉被,慧德则抱起一张席子,两人走出堂屋后,慧德将房门锁上。然后,他们来到柴房,将柴房里杂乱的柴草简单清理,又将席子平整地铺在地上,然后各自拿着一条棉被,缓缓躺下,准备休息。
孙红桃回到卧房,看到严欢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略显沉重。她轻轻将手掌放在严欢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严欢的身体发烫,看来真是病重了。
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无奈。
孙红桃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严欢,内心已波涛汹涌。她知道,如果严欢死了,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她就只能回到青藤寨了。这几个月前,她义无反顾地跟男人逃走,这些日子来,也全靠他赚钱养活。虽然他也有不好的地方,但对她却从未辜负。眼下,他又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人赚钱,虽然不是她指使他去做的,却也跟她有关系。她应该为他做一点事情,哪怕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给他做一些美味的饭菜。
以前在青藤寨,她总是给母亲打下手,在那充满烟火气的灶房里,学会了一道道家常菜肴。后来,跟了男人生活,因为男人宠爱,他在家的时候,她也很少下厨做菜。她不是不会做,而是她一直依仗男人。现在,她应该给他准备一桌美味,也算是对他的报答……
次日天亮后,阳光轻柔地洒在大地上,她早早地去了镇上的集市。恰好,年关已过,食物便宜了。她满心欢喜,在集市上穿梭,买了不少猪瘦肉、羊肉、鲜鱼等肉类,又精心挑选了冬笋、白菜、蒜苔、蒜黄、冬瓜、黑木耳、菠菜,还买了萝卜、芥菜、红薯、山药、花生、豆腐等,食材太多了,足足装满三个香袋。她只好一个肩膀挎着一个香袋,最后一个放在身前,模样虽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减她眼中的坚定,好不美观地走了回去。
慧岸看到女人买了这么多食材,满脸惊讶,便说:“大姑娘,我们就待两天,你没必要买这么多食材,吃不饱坏了怎么办?”
孙红桃满头大汗,抬起手臂,用袖套擦拭额头的汗水。她满脸笑容地说道:“我可不是买给你们吃的,我家男人身子弱,我是买给他吃的。”
慧岸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说:“原来你是想把他喂饱了来打我。你这个想法就太幼稚了。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他身体无恙,也不是我的对手。”
孙红桃不想跟他争辩,拎着食材快步回到了灶房。她想到没人烧火,便走到门口,说:“我要做饭了,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来烧火,我来做饭。”
“这个我在行。” 慧岸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屁颠屁颠地走了进来。
随后,孙红桃便系上围裙,熟练地开始做菜,灶房里渐渐弥漫起诱人的香气。
另一边,慧德正在卧房,眼睛紧紧地盯着严欢。严欢还在睡觉,只是,他已经不再打鼾,估计,只是浅睡。慧德闻到灶房传来的香气,鼻子忍不住用力吸了吸,便走到堂屋门口,伸长了脖子,向灶房张望。
“这个女人做了什么菜,怎么这么香?” 虽然他心痒难搔,忍着谗意,却也不禁流下了口水。
慧德回到了堂屋的饭桌前,坐下。过了一会儿,他的肚子咕咕响了,他便再也坐不住,走到门口,喊道:“姑娘,饭菜做好了没有,洒家已饥肠辘辘了。”
孙红桃穿着围裙走到灶房门口,脸上带着歉意,说:“大师,再等一会儿。”
慧德听了恼火,眉头一皱,回道:“你在灶房忙活了半天就做了这点东西?洒家不信,洒家要亲自去灶房看看。”
不等孙红桃同意,他便大步冲进了灶房中。他一进房中便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放了六个菜,分别是清炖鲫鱼汤,红烧猪肉块,白菜豆腐,清蒸冬笋,蜜汁山药…… 菜肴有红有绿,鲜艳夺目,仅仅看一眼,便已让他留下了口水。
而烧火的慧岸正站起身来,拿筷子夹着锅里的菜肴,放进嘴里。“好吃,好吃,姑娘,你的手艺可真是绝了。”
慧德说道:“姑娘,这明明有六个菜了,你咋说没做好呢?洒家看,光这三个荤菜便能撑死你相公了,剩下的素菜便给洒家吃吧。”
孙红桃有些着急,解释道:“我只做了一锅鱼汤、一盘猪肉给我相公养身子,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做素菜呢。”
“够了。” 也不待孙红桃同意,慧德便大步走到桌前,一手端起一个素菜。慧德又说:“师兄,你别把筷子伸进锅里,多不卫生。”
慧岸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满足的傻笑。
慧德白了他一眼,走出了灶房,走进堂屋内,把菜放在饭桌上。
慧德再次来到灶房,看到慧岸还在烧火,便说:“师兄,我看食物也够了,你不用烧火了,赶快回堂屋吃饭吧。”
“好。” 说着,慧岸便学着慧德,端着剩下的菜盘,走回了屋子内。
慧岸坐在桌前,得意极了,叫唤着说:“师弟,这可是我烧火做的。”
“你厉害,行了吧。” 慧德落座,说道:“只怕我们吃了他们的食物,他们便要饿肚子了。”
慧岸说:“那就喊他出来。”
这时,严欢听到了声响,缓缓走出了卧房。
那慧岸看到了严欢来了,便立刻拿着筷子就尝起菜肴了。
慧德说:“你就不怕菜饭里有毒吗?”
慧岸说:“你这人怎么总是疑神疑鬼。这些饭菜都是在我眼皮底下炒的,有没有下毒,我看不到吗?”
慧德说:“等他吃了,我再吃。”
慧岸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不情愿地放下了筷子。
严欢听到了他们的话,他一落座,便拿起了筷子。他发现这里有许多他讨厌的食物,比如白菜豆腐,清蒸冬笋,蜜汁山药,这三样,他都不爱吃。他只好夹了一块红烧猪肉,放进嘴里。生了病,他的胃口也不好了,但是,红烧猪肉的香味让他胃口大增。他的眼里像是有了光,便大口地咀嚼起来。
慧德已饥肠辘辘,看到严欢吃了菜,便说:“师兄,现在可以吃了。” 随即,他便拿起筷子夹菜。他是和尚,先吃了白菜豆腐。
慧岸吃了一口菜,忽然说:“我总觉得缺点什么?”
慧德明白他的心思,便说:“想喝酒了是不?今天可不能喝,万一喝醉了,谁来照顾你。”
“也罢,我便以汤代酒。” 说着,慧岸便拿勺子从鲫鱼汤里舀汤水到碗里。
这时,孙红桃端着一盘蒜黄鸡蛋走了过来,她将菜盘轻轻放在桌子。
孙红桃看到慧岸要喝鲫鱼汤,急忙说道:“这东西你可不能喝,这是我给我男人补身子的。”
慧岸听了,便咧嘴大笑,说:“唉,你这个姑娘,竟然偏心你男人,连汤水都不给洒家喝了。”
“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和尚就该守清规,吃点素菜就行了,喝什么鱼汤?”
“也是。” 说着,慧岸便拿筷子去夹素菜吃。
就在这时,慧德感到眼前一阵清爽,原本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手上也有了力气,他惊讶地拿起筷子。
孙红桃看到了慧德的样子,便说:“大师,饭菜还合你口味吗?”
“奇怪,我感觉头一下子清醒了,这饭菜里有古怪。” 慧德满脸疑惑,身体也恢复了正常,站了起来。
“哎呀,洒家头也不晕了,脑袋也不疼了。” 这时,慧岸也有了变化,放下筷子,惊讶地看着孙红桃。
严欢却没有症状,他停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说:“没想到吧,两位。我知道你们和尚爱吃素菜,便让妻子在素菜里下了迷香解毒散。”
说话间,两个武僧已经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缓缓倒下了。
严欢说:“那我们一起走。”
“我不能走,如果你带我走的话,我们一定会被和尚追上的。”
这两个和尚与他们没有恩怨,因此他们不想伤害他们。
“可是……”
“别可是了……” 孙红桃取出一袋银子,交给严欢,她说:“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别被和尚追上。”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跟这些和尚无冤无仇,他们是不会杀我的,你放心。”
他犹豫了,他知道这些和尚大概不会伤害他的女人,可是,就算他一人逃走了,最后还会要回来找她的。于是,他又问:“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生活。”
她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决,说:“我只会拖累你,你带着我,会被他们追上的。你自己走吧。”
他见她心意已决,便向她告别。孙红桃见他要离开,也不挽留,反而催促他赶紧离开,眼中却隐隐泛起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