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府衙,内堂。
烛火跳了一下,光影晃过太守叶明远那张难看的脸。他手里捏着那份从京城传回来的文书,是关于平安县调查结果的,手背青筋都蹦起来了。
“啪!”文书被狠狠摔在红木桌案上,声音闷得吓人。
“废物!他娘的一群废物!”叶明远压着嗓子低吼,那股子火气憋得他脸皮都在抽搐。
“查了多少天了?啊?就查回来一句‘飞羽刀干的,没线索了’?刘光明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抓到!反倒是那个萧鸿,被王浩那老东西捧到天上去了!”
他心里烦躁,在堂内来回走动,锦袍下摆擦过地砖,发出沙沙的轻响。
“刘光明再不是东西,那也是花了银子买的官!是我的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了,严大人那边,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堂下站着两个心腹幕僚,一个姓钱,一个姓孙,大气都不敢喘。
钱师爷往前挪了半步,躬着身子:“大人息怒。王御史这人,滑得很,他心里未必没数,只是懒得掺和,不想两头得罪人罢了。不过,说起平安县最近的动静,确实有点邪乎。”
“哦?怎么个邪乎法?”叶明远停住脚,看向钱师爷。
钱师爷清了下嗓子:“探子报回来的消息,说那个萧鸿,上任才几个月,平安县居然就大搞什么工程,不光把城墙给加固了,还修了什么新水渠,样子怪得很。附近活不下去的流民,都拖家带口往那边跑。听说那城墙修得又快又结实,用的料子谁都没见过。这姓萧的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把人心拢住,还搞出这么大名堂,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叶明远鼻子里哼了一声:“省油的灯?能在刘光明眼皮子底下动手,还能让王浩那老狐狸吃了瘪回去,这他娘的哪里是省油?分明是条过了江的狠龙!他现在蹲在平安县,掐着丝路的道儿,又这么收买人心,再让他这么搞下去,以后这永州,怕是都要看他脸色吃饭了!”
另一个孙师爷脸上也透着担忧:“大人,平安县这事儿,确实怪得很。可朝廷刚派人查过,风头还没过去,咱们要是现在就动兵,怕是会惹麻烦,严大人那边……”
“动兵?谁跟你说要直接动兵了?”叶明远脸上浮起一丝阴狠,“对付这种人,硬碰硬不行,就得来软的,用刀子慢慢割!”
钱师爷眼珠子一转,立马凑近了些:“大人英明。卑职倒是想起个辙。那王浩不是认定了刘光明是死在‘飞羽刀’手里吗?既然这‘飞羽刀’是土匪,咱们何不‘帮’他一把,让他这土匪的名头坐得更实些?”
叶明远眉毛挑了一下:“仔细说说。”
钱师爷声音压得更低了:“咱们找些手脚干净、绝对靠得住的人,扮成‘飞羽刀’的样子,就在咱们永州地界,或者再跑远点儿,干几票大的。专挑那些有钱的肥羊,或者平时跟咱们不对付的小官下手,动静要大,手段要‘狠’!再故意漏点线索,指向平安县那边。这么一来……”
叶明远嘴角扯出一个冷冰冰的弧度:“这么一来,他萧鸿就算跳进浑河也洗不干净!勾结土匪,祸害地方,这罪名,够他死一百回了!”
孙师爷跟着补充:“大人,这计策是好,可要真想让他翻不了身,还得断了他的根。平安县那地方偏得很,干啥都得靠外头运东西,尤其是商路。咱们可以偷偷跟沙洲那几家关系近的商行打个招呼,还有黑风口那几伙认钱不认人的马匪,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要么不走平安县,要么就把运到平安县的东西,价钱往死里抬,特别是粮食、布、盐、铁这些要命的玩意儿。”
叶明远一拍巴掌:“好!好一个釜底抽薪!就这么定了!钱师爷,‘飞羽刀’这事儿你亲自去办,手脚利索点,别留下尾巴,把脏水全泼到萧鸿那小子身上!孙师爷,你去联络商行和马匪,我要让平安县变成一座死城,看他萧鸿有天大的本事,怎么扑腾!”
“遵命!”两个师爷齐声应下,心思都活络起来。
……
同一时间,平安县衙,后堂书房。
萧鸿正对着墙上那副虽然简陋、但标注得挺详细的地图发呆。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干,平安县看着是像样多了,但他心里清楚,这才哪儿到哪儿。
“叩叩。”门被敲响了。
“进来。”萧鸿没回头。
张敏敏推门进来,脚步比平时快了些,脸上的神情也不太对。
“夫君。”
萧鸿转过身,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有事:“五夫人,出什么事了?”
张敏敏快步走到他跟前,放低声音:“夫君,最近城里头,还有周围,都在传一些关于‘飞羽刀’的闲话。”
萧鸿心里咯噔一下:“哦?什么闲话?”
“说…说那‘飞羽刀’不光杀了刘光明,最近还在永州府南边,甚至更远的地方,连着干了好几票大案,抢商队,杀人放火,手段特别狠。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飞羽刀’的旗子长啥样,怎么行事都说出来了。”张敏敏语速很快,紧紧看着萧鸿的反应。
萧鸿脑子飞快转着,他这边的人可一直没动过。“源头查了没?”
张敏敏摇摇头:“不好查,跟凭空冒出来似的。但硬要往上捋,好像都跟从永州那边过来的人有点关系。还有,咱们在外头的眼线报回来,永州府的官兵和黑风口那几股土匪,最近动得挺厉害,虽然没直接冲着咱们来,但活动的地方明显在往平安县这边靠。另外,好几家常年跟咱们做生意的商队,突然就不送货了,要么就是价钱抬得吓人,问就是各种理由搪塞。”
萧鸿走到窗边,两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已经有了些新气象、忙忙碌碌的县城,心情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流言,军队调动,商路被掐……”他慢慢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