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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玄丹阁。

外门弟子早已在演武场挤作一团。

执事堂前的青铜签筒足有半人高,筒身浮雕的蟠龙眼珠上结着霜,龙嘴里含的朱砂早褪成了暗褐色。

“丁等末位,沐云澈第七十九签!”

执事弟子陈峰故意将尾音拉上,似乎有意外嘲讽他。

竹签掷在青砖上弹了两下,滚到沐云澈靴边,他弯腰去捡,瞥见签尾沾着星点黏稠的银浆。

和昨夜药渣池里见过的蛊虫分泌物一模一样。

“这签筒该擦擦了。”

林晚的鹅黄裙裾扫过签筒边缘,药锄柄有意无意地磕在龙首浮雕上。

“您说是不是,陈师兄?这蟠龙嘴里的朱砂都褪成这样了,签筒底部怕不是藏了不少‘好东西’?”

陈峰脸色骤变,袖中飞出的竹签如利箭射向林晚面门。

“林晚,莫要血口喷人!这是玄丹阁多年的规矩,轮不到你个药堂弟子指手画脚!”

沐云澈的靴尖勾起地面积雪,雪团撞偏竹签的刹那,签筒底部“咔嗒”轻响,暗格弹出一枚青玉签。

“手滑了。”

林晚捻起青玉签塞进沐云澈掌心。

“该是七十九签才对。陈师兄,你说这青玉签怎么会藏在暗格里?难不成是怕普通竹签配不上某些人的身份?”

沐云澈的指腹擦过玉签纹路,寒意刺骨,玉质内里游动着细如发丝的黑线,像极了噬剑蛊的幼虫。

他抬头看向签筒,蟠龙浮雕的鳞片缝隙里渗出银亮液体,正顺着筒壁缓缓下淌。

“陈执事,这签筒里的‘机关’,怕是藏了不少秘密吧?”

“首战,丁等末位沐云澈,对阵甲等三席楚河!”

场边嘘声四起。

楚河从人堆里挤出时,玄铁护腕撞得叮当作响,他斜眼打量沐云澈的粗麻短打,靴尖碾碎地上一截枯枝。

“就你这废物?现在跪地求饶,老子留你全尸。省得你这身脏血污了擂台!”

沐云澈摩挲着青玉签,蛊虫的蠕动感越发清晰。

“楚师兄这么着急送我一程?莫不是怕我发现些不该发现的东西?比如你护腕下藏着的秘密?”

林晚的药锄忽然横在二人之间。

“擂台规矩,不得私斗。楚河,你身为甲等弟子,难不成要公然坏了阁中规矩?还是说,你急着动手,是怕签筒里的秘密被人发现?”

楚河啐了口唾沫,铁靴踏过沐云澈的影子上场热身。

“规矩?在老子拳头下,规矩就是个屁!等会儿上了擂台,我要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场边弟子自觉让出三丈空地,仿佛那身银线滚边的锦袍会吃人。

“寒潭冰髓能暂时压制蛊毒。但若蛊卵入体超过十二时辰......沐云澈,你必须小心。楚河的状态不对劲,他身上的蛊毒怕是已经发作。”林晚暗中提醒道。

沐云澈的指甲掐进玉签,蛊虫黑线突然暴起,却在触及他掌心血痂时畏缩退后。

昨夜试炼毒煞剑气时留下的伤口,竟成了天然屏障。

“林晚,这蛊虫与签筒有关,陈峰他们怕是想借楚河之手除掉我。”

日头攀上蟠龙檐角时,执事弟子开始清场。

沐云澈退到廊柱阴影里,看楚河一拳轰碎练功石,碎石迸溅到脚边,他拾起半片棱角尖锐的,在柱上刻下第七道划痕。

“第七场,楚河胜!”

场中爆发的喝彩震落瓦上积雪。

楚河拎着对手的衣领将人甩下擂台,玄铁护腕上的狼头浮雕沾了血,在日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就这点能耐?也配和我打?下一个,谁来送死!”

沐云澈的视线掠过楚河鼓胀的太阳穴。

那处青筋跳动异常,每次发劲时都会泛起蛛网状的黑纹。

他摸出青玉签对着日头细看,蛊虫黑线正疯狂撞击玉质内壁。

“楚河,你身上的蛊毒怕是比你想象的更严重。再这么下去,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要你多管闲事!”楚河冷冷说道。

候场区的草席浸着前几场留下的血污。

沐云澈盘坐在角落,从药囊摸出颗龟息丹含在舌下。

寒潭冰髓的凉意漫开时,他听见隔壁帐篷里楚河的狞笑。

“给那废物备好裹尸席!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楚师兄何必这么着急?你身上的蛊毒发作起来,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有心思管别人?”沐云澈隔着帐篷说道。

帐篷缝隙透进一线天光,映出地上一滩黏稠银浆。

沐云澈的靴尖挑起草席边缘,席下石板缝隙里蜷缩着几只死去的蛊虫,虫尸上覆着层冰晶。

正是寒潭冰髓的痕迹!

“看来有人早就知道会这样,提前做了准备。楚河,你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罢了!”

沐云澈掀帘而出时,楚河的铁靴正碾过最后一级台阶。

擂台青砖泼了九遍黑狗血,此刻凝结成暗红的冰壳,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废物,爬上来!”

楚河的暴喝惊飞场边寒鸦,沐云澈扶着围绳登台,指腹擦过绳结处凝结的血痂。

“楚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在动手前,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执事弟子正要敲锣,林晚的药锄突然架住铜锤。

“签筒该验验了。孙长老,这签筒里藏着蛊虫,有人蓄意谋害弟子,您就不管管?”

孙长老的藤杖破空抽来,厉声喝道:“放肆!玄丹阁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药锄柄上的冰纹骤然亮起,藤杖在触及锄刃前生生顿住。

林晚的裙裾扫过签筒,带起的风掀开暗格,数十枚青玉签“哗啦啦”倾泻而出。

每根玉签里都蜷着扭动的黑线,暴露在空气中的蛊虫疯狂撞击玉壁,发出细密的“嗒嗒”声。

“这......这不可能!不是我......我不知道!”陈峰脸色大变。

场边一片死寂。

楚河的玄铁护腕突然“咔”地裂开,黑纹顺着手臂爬上脖颈。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中蛊?一定是你们陷害我!”他嘶吼着扑向林晚,却被孙长老的藤杖当胸抽飞。

“执法堂!封场!”

沐云澈在混乱中滚下擂台,怀中的废鼎突然发烫,鼎耳云纹吸走周遭逸散的蛊虫银浆,他瞥见楚河被拖走时,瞳孔已变成混沌的漆黑。

“楚河,这就是你助纣为虐的下场!”

沐云澈缩在柴房草堆里,掌心的青玉签被鼎耳云纹熔去半边,蛊虫尸体蜷缩在裂口处,

这时,林晚翻窗而入,药锄尖挑着半块冻硬的炊饼。

“楚河被关进寒潭水牢了。明日首战,你的对手换成药堂执事。不过这药堂执事也不干净,背后牵扯的人恐怕更多。”

沐云澈就着冰渣啃炊饼,喉头忽然哽住。

饼芯夹着张鱼皮纸,墨迹勾勒出寒潭地牢的暗道。

林晚的药锄柄在泥地上划出剑痕,说道::“噬剑蛊的母虫,在潭底。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必须毁掉母虫。但潭底机关重重,还有高手把守,你要做好准备。”

柴房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沐云澈将鱼皮纸按进鼎腹云纹,鼎耳内侧渐渐浮现出冰晶纹路,与寒潭石碑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他对着掌心呵气,白雾中隐约凝成剑形。

那是寒潭冰髓在龟息丹里残留的印记。

此时,怀中废鼎的温度已与体温无异,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