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爹一家格外热忱,非得挽留赵伟学和春雨吃了晚饭再走。
表哥的神情里透着几分急切,带着嗔怪的语气说道:“表妹,妹夫,眼瞅着都到饭点了,你表嫂在厨房忙前忙后大半天了,你们要是现在抬脚就走,她心里指定不好受。”
春雨面露难色,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赵伟学。
赵伟学心领神会,冲她轻轻点头,旋即爽朗地笑出声来:“既然姨爹和表哥这般盛情相邀,媳妇,那咱就留下来,吃了晚饭再启程。”
表哥听闻,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连忙说道:“这就对喽!
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呢?”
众人重新落座,闲聊的氛围再度热络起来。
表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伟学,开口询问道:“妹夫,瞧你的模样和气质,可不太像整日在田间劳作的人。
我心里好奇得很,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呢?”
赵伟学听到这话,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表哥一家经营着杂货铺,售卖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以及农具等物,恰恰是山上基地日常所需。
倘若能与他们建立长期稳定的买卖合作关系,想必表哥一家人定会满心欢喜。
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很有利,念及此处,赵伟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缓缓说道:“表哥,我年少时曾在工厂里当学徒。
后来,日本人发动了南京大屠杀,我的老板一家人惨遭毒手,不幸罹难。
我运气还算不错,在下水道里躲了整整半个月,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姨爹听了,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感慨道:“唉,能从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中死里逃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表哥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愤怒的神色,愤愤不平地骂道:“日本人简直太可恶了!
我也听说了,城里当时死了好多无辜的百姓。
妹夫,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赵伟学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我从城里逃了出来,可我实在干不了农活,为了能活下去,讨口饭吃,只能做起了走村串巷的小买卖。
这不,这次我和媳妇到小镇来,就是打算进些货物。
我仔细瞧了瞧表哥家的杂货铺,发现里面卖的东西,正是我们急需采买的。”
姨爹一听,心中猛地一动,赶忙说道:“小强,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货物,只管开口,跟姨爹不必客气,姨爹一定给你最实惠的价格!”
赵伟学正欲回应,这时,表嫂在厨房扯着嗓子高声喊道:“老公,赶紧摆碗筷,准备吃饭啦!”
“好嘞,老婆,这就来!”
表哥动作麻溜,应了一声后,迅速将碗筷摆放整齐。
没过多久,各式各样的美味菜肴便摆满了整张桌面,赵伟学先前买的卤牛肉也被精心装盘端上了桌。
表哥拿起赵伟学带来的好酒,先是恭恭敬敬地给姨爹倒满一杯,而后又热情地给赵伟学斟上。
待表嫂把最后一盘菜摆好,众人纷纷落座。
赵伟学这才向春雨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端起酒杯,赵伟学满含敬意地说道:“姨爹,我们小两口敬您,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姨爹对于赵伟学的表现很是高兴,脸上的笑容愈发舒展,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欢喜劲儿,端起酒杯,满饮一口后,拍了拍赵伟学的肩膀,声音里满是赞许:“小强啊,你这孩子实诚,又有想法,以后日子指定越过越好!”
饭桌上,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继续聊天。
表嫂也忍不住加入话题,好奇问道:“妹夫走村串巷,都去过哪些地方啊?一路上肯定有不少新鲜事儿。”
赵伟学嘴角含笑,兴致勃勃地讲起来:“我去过的地方可多啦,远的近的都有。
有一回啊,到了一个小山村,那里的人都特别淳朴。
村子后面有座山,漫山遍野都是野花,漂亮得很。
而且他们那儿还有个独特的习俗,到了丰收的时候,全村人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可热闹了。”
表哥听得入神,筷子都停在了半空:“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想去见识见识。”
春雨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给赵伟学夹菜,眼神里满是复杂与爱意。
姨爹听得兴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红光满面地说:“小强,以后有啥打算,尽管跟姨爹说,只要姨爹能帮上忙的,绝不含糊!
要是进的货多,姨爹还能给你送货上门。”
赵伟学连忙起身,双手端起酒杯,恭敬地说:“那就先谢谢姨爹了,有您这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以后肯定常来麻烦表哥表嫂,还得多仰仗你们照应。”
酒足饭饱后,众人又闲聊了片刻。
眼见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赵伟学和春雨起身告辞。
姨爹一家再三挽留,表嫂佯装生气道:“妹夫、表妹,这天色都这么晚了,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哪能走夜路啊?
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对得起娘呀!”
春雨面露难色,看向赵伟学:“表嫂,你们对我们这么好,这多不好意思啊。
我想着,我们到镇上旅馆住……”“住住住什么呀!”
表嫂佯装生气,打断道,“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非要花那些冤枉钱做什么?”
春雨还欲再言,表嫂干脆利落地截断她的话:“不要说了,表妹就在家里住!”
赵伟学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媳妇,既然表嫂这么热情挽留,我们就住下吧,这样也方便明天一早,我们在表哥的杂货铺里选买东西。”
表哥一听,赶忙拉着赵伟学的手,笑着说:“妹夫,这就对了!
明天一早,表哥和你一起选东西。
就像我爹说的,咱们是亲戚,你要的东西,肯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来来来,坐下喝茶。”
赵伟学和春雨无奈,只得重新坐下。
这时,表嫂又拿来一袋瓜子,大家便就此闲聊起来。
表嫂满脸好奇,兴致勃勃地问道:“妹夫,听说你在下水道里躲了半个月,都没被日本人发现?”
赵伟学微微一笑,是啊,表嫂,没被发现。
我一直躲在下水道里,那地方又臭又脏,想来是日本人嫌臭,不愿靠近,我才侥幸逃过一劫。
表嫂满脸疑惑,难以置信地追问:“可是妹夫,一直躲在下水道里,难道半个月都没吃东西?
你这忍耐力也太强了吧!”
表哥在一旁听了,连连摇头,质疑道:“那怎么可能?
半个月不吃东西,人还不得饿得半死?”
赵伟学依旧微笑着解释:“表哥说得对,半个月不吃东西肯定不行。
我是趁半夜日本人困乏的时候,偷偷出来找东西吃。
有一回出来找食物,被日本人发现了,我拼命地跑,才好不容易躲过了他们的追杀。”
表嫂听后,满脸愤然,怒骂道:“这些杀千刀的日本鬼子,早晚得遭报应,被阎王收了去!”
表哥面露惧色,赶忙小声劝道:“老婆,小声点。”
表嫂却满不在乎,依旧一脸愤慨:“怕什么!
日本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说两句还不行?”
赵伟学和春雨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对表嫂的态度很是满意。
赵伟学点头应和:“是啊,日本人确实可恨。
不过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的眼线和汉奸,表嫂,往后还是得多留个心眼,注意安全。”
众人又这般闲聊了一阵,表哥安排赵伟学和春雨住进小侄女的房间:“妹夫、表妹,你们明天不是还要早起赶路吗?
早点休息吧。”
说完,表哥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春雨见屋内仅有一张不大的床,瞬间羞红了脸,低着头,坐在床沿,心跳如鼓。
赵伟学望着春雨害羞的模样,心中涌起一丝冲动,但很快便强压下内心的躁动。
他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一床被子,便压低声音说道:“春雨,你睡床上吧,我在这椅子上将就一晚。”
春雨有些急了,压低声音说道:“队长,那怎么可以?
明天还有任务,到时要赶回山里,休息不好,这怎么行?”
说罢,她又极为害羞,声音细若蚊蝇般补充道:“队长,要不……我们挤挤?”
赵伟学闻言,心脏猛地一缩,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春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颊绯红,低垂的眼眸带着怯意,却又透着别样的坚定。
赵伟学喉结滚动,想要拒绝,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若休息不好影响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他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那……好吧,就委屈你了。”
春雨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两人局促地坐在床边,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的沉默,空气里尴尬的因子肆意蔓延 ,最终还是赵伟学率先开了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春雨,咱们睡吧,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呢。”
言罢,他抬手轻轻吹灭了摇曳的油灯,和衣躺下,尽量往床边靠,给春雨留出足够的空间。
可床实在太小,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挨得很近,赵伟学甚至能感受到春雨身体散发的温热。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身,试图缓解这份尴尬。
春雨也小心翼翼地躺下,她紧紧抓着被子一角,身体微微蜷缩,不敢随意动弹。
她的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有些别样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窗外,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屋内的地面上,光影摇曳。
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打破夜的寂静。
赵伟学努力放空思绪,让自己入睡,可身旁春雨轻微的呼吸声却不断扰乱他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赵伟学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春雨突然翻了个身,手臂不经意间碰到了他。
赵伟学瞬间清醒,身体紧绷,而春雨似乎也意识到了,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赵伟学低声回应:“没事,快睡吧。”
两人在这狭小的床上,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在忐忑与不安中,逐渐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