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法医实验室的荧光灯在小夏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她盯着气相色谱仪的分析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碗中药残渣里,除了常规的补益药材,竟检测出了雷公藤和乌头碱的成分。这两种药材若未经炮制或过量使用,足以致人心脏骤停。
“林队,结果出来了!”小夏抱着报告冲进值班室时,林当正对着监控录像揉太阳穴。城东“回春堂”药铺的送药记录显示,周建国案发当日签收的是三袋代煎药,可现场残留的却是散装生药,显然有人暗中替换了药包。
“雷公藤和乌头碱......”林当的手指划过报告上的毒理数据,突然想起周建国椅背上的“救我”——这两个字写在椅背上,说明他中毒时可能正坐在椅子上,而不是在厨房煎药。“走,再去一趟现场。”她抓起外套,目光扫过墙角未拆封的代煎药包装袋,袋上的签收时间赫然是案发前一天。
暴雨后的梧桐巷弥漫着霉菌的潮气。林当蹲在餐桌前,用比例尺丈量“救我”二字的间距:字迹左高右低,运笔颤抖,符合中毒后肢体失控的特征。更关键的是,椅脚下方的地板上,有几处极浅的拖擦痕迹——有人曾拖动过这把椅子。
“小夏,你看。”林当指着椅腿内侧的木刺,“周建国指甲缝里的木屑和这个吻合,说明他中毒时曾用力抓握椅腿,而不是药罐。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打算煎药,这些生药是别人故意摆在厨房的。”
回到警局时,负责调查药铺的警员带回了重磅消息:回春堂老板孙茂林的银行账户,近期频繁收到来自“康泰医药公司”的大额转账。而康泰医药,正是周建国儿子所在的医疗器械公司。
“这层关系有意思。”林当盯着关联图,笔尖在“康泰医药”和“回春堂”之间画了个圈。周建国的儿子周明辉是康泰的销售经理,而孙茂林不仅是药铺老板,还兼任康泰的中药材供应商。案发前一周,周明辉曾因回扣问题被父亲痛斥,监控显示他当天去过回春堂。
凌晨五点,林当敲响周明辉家的门时,对方的睡衣上还沾着刺鼻的酒精味。“我爸的死跟我没关系!”周明辉猛地推开茶几上的相框,玻璃碴混着烟灰散落一地,“他总说我赚的是黑心钱,可他吃的药、住的房,哪样不是我用回扣换来的?”
林当的目光落在破碎的相框上——照片里,周建国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实验室前,胸前的工牌显示他曾是市立医院的药剂师。“您父亲生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忽然想起现场药罐上的灰白色毛发,检测报告显示那是老年人的头发,“比如康泰医药和回春堂勾结,用有毒药材替换正规饮片?”
周明辉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就在这时,林当的手机震动,是小夏发来的毛发比对结果:毛发属于孙茂林,且其dNA与现场药罐抓痕中的皮屑完全吻合。
“孙茂林!”林当豁然起身,冲向电梯时拨通了蹲守药铺的警员电话。然而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碰撞声:“林队,孙茂林在仓库烧账本!他手里还有刀——”
警笛声撕裂晨雾时,回春堂后院的火光正舔舐着堆积的药材。林当踹开仓库门,看见孙茂林正把最后一摞账本推进火盆,左腕上三道平行的抓痕还在渗血——那正是周建国指甲的宽度。
“周建国发现你们用雷公藤代替鸡血藤,用生乌头代替制附子,对吗?”林当按住孙茂林抽搐的肩膀,火光照在她警服的金属徽章上,“他当年在医院做药剂师,最清楚中药炮制的重要性。你们怕他举报,所以伪造代煎药,逼他自己煎‘错药’,还故意留下求救字迹,伪装成他自杀?”
孙茂林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你以为抓住我就完了?康泰的新药马上上市,那些吃了含毒饮片的慢性病患者......”话未说完,他猛然将瓶中粉末倒进嘴里,身体抽搐着栽进火堆。
林当转身冲出仓库,对着对讲机嘶吼:“立即联系市场监管局,封存康泰医药所有中药材!通知各大医院,排查近期服用中药后猝死的病例——”晨风吹来,她闻到指尖残留的焦苦味,那是孙茂林倒地时撒在她手上的、未经炮制的生乌头碎屑。
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当靠在警车旁给秦明发消息:“孙茂林畏罪自杀,但康泰的案子牵扯更广。你说得对,中药里的毒,比想象中更难察觉。”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望着药铺门楣上“悬壶济世”的鎏金大字,突然想起周建国 autopsy 报告里的一句话:死者胃黏膜附着少量朱砂,那是他生前每天必服的、用来安神的“定心丸”。
而此刻,定心丸的瓷瓶,正安静地躺在证物袋里,瓶底刻着一行小字:“回春堂 孙茂林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