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番市殡仪馆的停尸房像座冰窖,秦明的棉手套按在不锈钢抽屉上,霜气顺着指缝钻进袖口。实习生小羽毛踮着脚凑近,睫毛上还沾着室外的雪花:“秦老师,第三具冷冻尸体的指骨……又出现了相同的刻痕。”
抽屉拉开的瞬间,冷雾裹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涌上来。死者是名中年女性,皮肤呈异常的青紫色,指腹因低温脱水而收缩,露出的左手小指根部,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形凹陷——和前两起案件完全一致。
“刻痕深度0.5毫米,边缘有锯齿状毛边。”秦明用放大镜观察凹陷边缘,金属反光中映出自己眉间的川字纹,“不是利器切割,是用冻僵的手指反复撞击硬物形成的生前伤。”他突然注意到死者腕部的尸斑呈片状分布,“死亡时手臂被固定在低温容器中,冻僵后才出现体位变化。”
大宝抱着解剖箱推门进来,羽绒服上的雪粒簌簌掉落:“殡仪馆监控拍到,尸体是半夜被放在后巷的冷柜里,柜门上贴着张字条——”他抖开塑料袋,泛黄的便签纸上用红笔写着“替我数到第三声枪响”,字迹因低温而晕染,“和前两起的‘替我找到第一片雪花’‘替我接住第二滴雨水’格式相同,像是某种序列杀人。”
林涛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警服上带着室外的寒气:“查了,三名死者都曾在2015年举报过‘龙番生物制药’的排污问题,而这家公司——”他将平板电脑摔在解剖台上,屏幕里是企业股权结构图,“三年前被‘颅骨科技’收购,而后者的法人代表,正是上个月坠楼身亡的法医中心前主任赵永年。”
秦明的手指骤然收紧,赵永年的尸检报告在脑海中闪过:死者肋骨骨折形态显示坠楼前曾遭外力控制,指甲缝里残留的化纤纤维,至今未找到匹配对象。他转身走向解剖台,手术刀划开死者胃部,冻硬的胃内容物里,竟混着半片破碎的玻璃镜片——镜片弧度与赵永年的眼镜完全一致。
“通知痕检科,重点排查三名死者的通讯记录。”秦明扯下手套,指尖在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赵永年坠楼前,曾给这三人发过同条短信:‘冬天到了,记得添衣’——而短信发送时间,正是第一具冷冻尸体出现的时刻。”
大宝突然指着死者的眼睑,用镊子轻轻翻开:“角膜边缘有放射状裂纹,是快速冷冻导致的冰晶损伤,和前两起的‘冻融性角膜裂’完全一致。”他突然压低声音,“老秦,你觉不觉得,凶手在模仿赵主任当年发表的《低温尸体损伤特征》论文?”
解剖室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小羽毛抱着新的物证袋冲进来:“刚接到报警,龙番大学实验室发现第四具冷冻尸体,现场……现场有您的名字。”她将照片递给秦明,镜头里的冷柜门上,用死者的血写着“秦明,该听第四声枪响了”,每个字的笔画末端,都拖着冰棱状的血滴。
秦明的视线落在照片角落,冷柜旁的实验台上,摆着个金属盒,盒盖刻着齿轮与手术刀的标志——这个曾在霍启明暗中出现过的符号,此刻在冷光中泛着刺骨的寒意。他突然想起赵永年坠楼现场的监控录像,有个戴兜帽的身影在顶楼停留过37秒,而那人的鞋印,和冷冻尸体现场的足迹完全吻合。
“林涛,查赵永年的学术论文引用记录。”秦明抓起风衣,领口的福尔马林气味混着室外的雪味,“凶手在按照赵主任的研究成果杀人,而第四声枪响——”他看向解剖台上的死者,左手小指的凹陷像只永不闭合的眼,“可能指向当年排污案的关键证人,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化工工程师。”
雪片拍打窗户的声响中,大宝突然指着死者的指甲:“甲床里有黑色碎屑,不是普通污垢——”他将碎屑放在显微镜下,晶体结构在灯光下闪烁,“是低温保存的骨髓样本,和赵永年实验室的冷冻标本编号一致。”
解剖刀在秦明手中发出轻颤,刀柄的防滑纹硌得掌心发疼。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连环杀人案,而是有人在借赵永年的学术遗产,向整个法医系统发出挑衅——那些被冷冻的尸体、被刻蚀的指骨、被模仿的论文,都是凶手留在冰层下的无声证词,而破译这些证词的钥匙,就藏在赵永年坠楼前紧握的实验室门卡里。
当警车载着秦明冲向龙番大学时,后视镜里的殡仪馆渐渐缩小,停尸房的灯光在雪幕中像具发光的冷柜。他摸向口袋里的实验室门卡,芯片区域还带着赵永年的体温——如果死者真的在“数着枪响”,那么第四声,或许会在打开实验室保险库的瞬间,彻底撕裂五年前排污案的冰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