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巴图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插话了？”
络腮胡像挨了当头一棒，立马垂下头。
巴图又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掏出了块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前的旧木桌上，然后用手指轻轻推向李默。
那显然是一块有些年头的玉佩，边缘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
“这块玉佩，”巴图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沙哑，他抬眼看着李默，“你可认得？”
李默拿起那块玉佩，指尖摩挲着玉质的温润，视线落在上面细密的龙纹上。
“这雕工……错不了，宫里的手艺。”
他翻过玉佩，背面那个小小的“梁”字在跳动的火光下隐隐约约，像个模糊不清的烙印。
巴图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里面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在翻滚，好似积年的尘土被风搅动。
“是啊，几十年喽……”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中透出经过岁月磨砺的沙哑。
“那时候，你们大梁的使者带着它跑了几千里地来到我们南蛮，说是两国交好，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啊……可惜……”
他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可那份惋惜谁都听得明白。
“可惜如今的南蛮王撕毁了盟约，铁蹄踏碎了安宁。”
李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楚地说道。
他将玉佩轻轻放回粗糙的木桌，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巴图没立刻接话，反倒上上下下打量起李默。
片刻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吧年轻人，你到底是谁？这么藏着掖着的反倒让人心里不踏实。”
屋子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连火塘里柴火爆裂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响。
赵虎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紧，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程袅袅下意识就往李默身后躲了躲，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尖冰凉，脸上的慌张藏都藏不住。
角落里那几个拿着简陋家伙的守卫也都屏住了呼吸，不太友善地在李默和赵虎身上扫来扫去。
李默沉默了一小会儿。
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苗映在他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上。
他最终抬起头，平静地对上巴图探究的打量，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是大梁晋亲王，李默。”
“亲王？！”
“大梁的亲王？！”
玛吉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那几个守卫更是“唰”地一下攥紧了手里的家伙，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他们撕了。
赵虎猛地往前站了一步把李默护得严严实实，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准备动手。
“都别动！”
巴图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自有威严，一下子压住了场面。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甚至还慢悠悠拿起靠在旁边的拐杖，用杖头轻轻敲了敲地面。
“亲王……”
他咂摸着这两个字。
“这就对上了。一般人没这个胆子跑到南蛮腹地来，也没这个……麻烦。”
他浑浊的眼珠再次转向李默。
“那么，晋亲王殿下又怎么会被南蛮王追杀的？这可真是新鲜事儿。”
李默的面色沉了下去。
“我奉皇命到益州查案，无意间撞破当地官员与南蛮高层勾结，走私牟利贪赃枉法。南蛮王大概是怕我把这些丑事捅到我朝陛下那里，碍了他的‘大计’，这才不惜代价，要杀人灭口。”
“原来是这样。”
巴图点了点头像是在琢磨什么。
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身蹒跚着走到火塘边，背对着众人望着那团跳动的火。
“那个家伙……早就把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全都踩脚底下了！不听他话的就杀！我们这些不愿跟他混的族人能怎么办？只能躲进这深山老林跟耗子似的活着！”
他的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疲惫和愤懑。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老眼直直盯向李默。
“亲王殿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
“我们可以送你出去！安安全全地送你回到你们大梁的地界！”
李默心头一跳。
“族长此话当真？”
这简直是死里求生！
“自然当真。”
巴图用拐杖指向屋外漆黑的夜色。
“我们这儿有几条老辈传下来的秘道，能绕开南蛮王布下的所有眼线哨卡一直通到你们大梁边境。那些路除了部落里几个老家伙没人晓得。”
“为什么？”
赵虎立刻警惕起来，又往前逼近一步。
“我们是大梁人，你们是南蛮人。为什么要帮我们？你们图个啥？别跟我们耍花招！”
巴图瞥了赵虎一眼，干枯的脸上扯出一个近似苦涩的笑。
“图什么？呵呵，图一口气。图我们南蛮别彻底烂到根子上去。”
他顿了顿重新望向李默，神情变得极其郑重。
“老头子我活了八十多岁，没几年了。就盼着入土前能给后辈们，给我们这些还守着老规矩的南蛮人争条活路。”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李默面前。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亲王殿下，我可以送你回去，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默想了想后说道。
“族长请讲。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巴图异常郑重的说道。
“帮我们！帮我们把南蛮内部的真实现状告诉你们大梁的皇帝！告诉他现在的南蛮王是怎么祸害自己人，怎么穷兵黩武！请大梁朝廷出手拦住他！只要能换来边境安宁，我们南蛮内部这些不想打仗的部族愿意给大梁做内应！”
这绝对是个天大的机会！
李默心头火热。
若是能让皇兄明白南蛮并非铁板一块，内部矛盾重重。
将来对付南蛮就多了一张关键的牌。
这比查清楚清益州那点贪腐案的意义要大得多！
几乎没有迟疑，李默朗声应道：“好！我答应你！”
他抬起右手举至耳侧。
“我李默以大梁晋亲王之名在此立誓，若能平安返回大梁，定将贵部今日之言、南蛮实情，一字不漏的上达天听！若违此誓，天地不容，人神共弃！”
“好！好！”
巴图眼中终于流露出明显的满意，连连点头。
“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