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看着强忍着不哭的小孩,嘴角微微抽搐。
老天爷啊!
她真的已经尽量温柔了啊!
怎么还是把孩子吓得差点哭出来了?!
果然,小孩子什么的,除了然然,都好讨厌啊!!!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叹了口气,一步步走上前。
当她靠近,借着昏暗的光线,终于看清了这孩子身上的衣服。
破破烂烂的,布料单薄,袖口处甚至磨得快要露出皮肤。
哪怕在修仙界,普通凡人的生活再怎么艰难,这也未免太过凄惨了。
阮白心底翻腾着一股烦躁。
这要是在现代社会,高低得是个虐待儿童罪啊!
挨千刀的世道!
她没有多说,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袍,往孩子肩上一披。
萧宁愣住,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下。
衣服很暖,很柔软,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香气。
他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嘴唇轻轻抿着,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下。
那股暖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以至于他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
就在他拼命忍住情绪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询问。
“来,介绍一下吧。”
语气不重,甚至有些随意,就像是在和他闲聊。
他怔了一下,微微抬头,看见阮白侧身看着他,目光平静,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只是等着他的回答。
萧宁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叫萧宁。”
“你好,萧宁。”阮白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又温和,“我叫阮白,这位是周书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最终还是抬起头,声音干涩而低哑:“谢谢。”
阮白听见这两个字,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就看见他的眼睛又微微泛红了。
她的嘴角顿时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怎么回事?
怎么这孩子说什么都哭啊?!
看着萧宁紧绷的小身板,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戒备着所有人。
他嘴唇紧抿,明明眼睛都红了,却死死忍住不哭的模样,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像然然刚出生的样子。
虽然别人都不信,但她作为母亲,却总感觉然然出生时就和别的孩子不同。
她不像普通的婴儿那样哭闹,甚至连眼神都异常清明,哪怕只是刚睁眼的瞬间,她似乎就在观察着这个世界。
她很警惕。
甚至,在许多次喂奶、抱她的时候,阮白都能感觉到,然然在下意识地躲避着所有人,像是在适应,又像是在试探。
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防备,不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该有的,让阮白当时忍不住心疼。
她的孩子,虽然刚刚出生,但是仿佛已经经历了好多。
好在,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情况渐渐好转了。
然然长大了一点,开始撒娇、开始笑,慢慢地,那个天真烂漫、软乎乎的可爱小团子才展露在众人面前。
而现在,萧宁身上那种本能的防备,竟让她有了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那种对世界的不信任,那种谨慎地试探,那种即使身处最脆弱的时候,也要强撑着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的倔强——
像极了然然,像极了她最开始认识的女儿。
她微微愣了一下,有点想摸摸这小子的头。
但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萧宁,还不习惯别人对他太好。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更放缓了一点:“萧宁,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萧宁沉默了一瞬,像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才低声道:
“……我妹妹被抓走了。他们说她是天生的土灵根,要拿去炼人丹。”
他的拳头死死握紧,手指关节泛白,眼神里带着强烈的恨意和不甘,
“我……我知道她可能已经……可是……”
他咬紧牙关,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想放弃。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她带回来。”
阮白看着他,眸色微微一深。
“人丹?”
这个词她第一次听说,但是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词。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萧宁的肩膀,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认真:“你放心,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和你一样。”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你可以现在就离开,回去等着,我们会尽力救人。”
“第二个,你可以跟着我们,但可能会吃苦,也会有危险。”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丝轻松,“如果选第二个,那你就不能再像刚刚那样慌张,也不能再暴露身份。因为一旦暴露,我们所有人都会很麻烦。”
萧宁怔怔地看着她,眼底有些动摇。
他可以离开……
只要他现在点头,他就可以回去,等待,等待结果。
可是……他真的能等吗?
他想象着自己缩在某个角落里,咬着牙,等着结果,可万一……万一妹妹没有被救出来呢?
他……能接受吗?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眼神坚定地抬头看向阮白。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阮白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眼神带着几分肯定和欣赏:“很好,那就合作愉快。”
她向着萧宁的方向伸出手,掌心向着侧面,动作自然而随意。
萧宁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的手,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可不知为何,他的本能让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微微颤抖地放在她掌心。
下一秒,温暖的触感包裹住了他。
她的手掌温柔而有力,不像是普通修士那样冷冰冰的,也不像是强者那样带着凌厉的气息,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心安。
萧宁的喉咙又有些发紧了。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有人这样握住他的手是什么时候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靠自己去寻找妹妹,习惯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只能藏在心里。
没有人会牵着他的手,告诉他:“没关系,你不是一个人。”
可是现在,这个陌生的女人,轻描淡写地伸出手,就把他从绝望里拽了出来。
萧宁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一点点被救赎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回握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