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骇电灭。”九尾妖狐本生之下,天城的声音都变得似有魔力一般,妖惑众生。
这是灭世的舞蹈,随着天城白衣起舞,无数业火伴随着天雷,如雨点般落下,此时半壁修罗结束,饕餮正欲喘口气,又陷入业火天雷的劫罚之中。
饕餮此时,实力恢复到已在天命境之上,天城却以一己之力压制了他。
“九尾!你怎能背叛莽荒,成为了低等人族的魂核!”饕餮怒斥,然而九尾的意识早已消散,所剩的不过无瑕魂核而已。
它的力量节节攀升,张开巨嘴,密密麻麻的獠牙倒刺在它的喉管中翻涌,那些业火与天雷竟被它悉数吸入口中。
饕餮的喉管,乃是世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令人胆寒的霆骇电灭没能伤之分毫。
“他的力量恢复得越来越快了。”奕离看向天城,后者对他点了点头,表示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霆骇电灭舞毕,天城再次双手合十。
饕餮似乎感应到了威胁,枯瘦的手臂生出利爪,撕开奕正、殷洛等人的防线,抓向了后面的北北。
在他看来,北北是这些人里最弱小的一个,若是能迅速解决,吞噬了她的血肉,他定能直接冲破秘药之力,恢复实力。
“咣当!”东皇钟狠狠砸在北北与饕餮之间,就像一堵高墙,堵住了饕餮伤害北北的去路。
饕餮十分灵活,竟然及时收手了。掠食者有一种本能,提醒他绝对不能敲响这东皇钟......
“天下行、魄渊。”然而此时,奕离手持空悬剑,月影如离弦之箭,须臾千里,剑光横拉,从原地直到东皇钟。
天城与他配合默契,在那一瞬间抬升了东皇钟。
月影剑势一变,剑柄一击,正中钟身......
时间拖慢,奕离开启无极真视,只见东皇钟散发出古奥的光芒,同时笼罩了钟前的饕餮,和钟后的北北......
“不!”奕离瞳孔缩小,本来该是他,该是他前往饕餮的空间......
情急之中,奕离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在那一瞬取出西王釜,朝北北方向丢了过去。
北北不会用剑,若是想要在那空间解决饕餮,必须要有一件圣物。
但是北北毕竟没有经历过,心智也没有完全成熟,面对凶念尚存的饕餮,她怕是凶多吉少。
北北可是北潇,是北国的公主,若是她出了事,要他奕离如何向昭陵君交代。
“本来该是我的。”奕离喃喃道。天城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所有人都在东皇钟时间拉长的刹那,只有他们仍行动自如。
“或许这才是正确的道路呢。”天城看向东皇钟方向,“就像九尾要我来,雷狰要你来一样。或许饕餮需要的,正是北北。”
......
湖边,荒村。
干秃的树木,废弃的耕田。骨瘦如柴、已经不成人形的男人坐在湖边。
他想要掬水一饮,临到嘴边才发现,那湖只是缥缈的幻影。
他吃完了这片荒村所有,能够吃的东西,可他还是饥饿。他又饿又渴,还感到一种莫名令人痛苦的情绪。
“我为什么会有负罪感?”他揉了揉眼睛,那里空洞洞的。
他想起了方才,他当着女儿的面生吃了她的母亲,当着少女的面吃了她的情郎;当着根须的面生吞了它的果实,当着牲畜的面宰杀了它的幼崽......
“可是我饿啊!”骨瘦如柴的男人咆哮道。他如何长啸怒嚎,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因为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生灵尽在他腹中。
他意识到,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命运的节点。他今后,会变成一个喉管布满利齿的怪物,横扫在凄风苦雨的中土,所过之处的生灵,尽入腹中。
造物的法则啊,祂让生灵懂得饥饿,也让生灵成为食物。死亡,抑或是在罪孽中活着,祂只给了两条道路。
“我不该有负罪感。因为我饿,所以要吃;因为我饿,所以要吃;因为我饿,所以要吃......”他念叨着。
忽然,他停下来了。他看到他身旁,站着一个小女孩,瓷娃娃一样十分可爱。她抱着一个茶釜,看上去手足无措。
他很震惊,因为方圆千里,该没有生灵了才对。
不过也好,正好他饿了......
“你,你要吃糖吗。”小女孩正是北北。她从腰包里摸出糖,给骨瘦如柴的男人看。
男人接过糖,塞进嘴里。味道不错,可惜对他来说量太少了。
“还有吗?”男人问。若是没有了,干脆就把这女孩吃了吧......虽然还不够塞牙缝的。
北北不停递给男人糖,男人不停吃。场面一度十分奇怪,随着糖的减少,北北的表情开始变得焦急起来。
“还有吗?”男人再次伸手。
“呃,只有这个了。”北北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本来想送给奕正哥哥的,你还饿的话,就给你吃吧......”
她摸出一根竹签,上面串着金黄色的糖画,画着一只大鲲鹏驮着一颗星星,虽然画得有些粗糙,但很有想象力。
“给你吧。”北北道。
男人呆住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食物,黄金透亮,流光溢彩,画着一只大鲲鹏驮着星星,它本是一件礼物。
即使男人饥饿万分,也打从心里不想吃了它。它简直是一件艺术品,让人看到就心生感动。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是凶名赫赫的饕餮。他曾为了饱腹之欲,吞噬无数的生灵,从此暴食成了罪恶。它不停杀戮,不停暴食,但它的饥饿如同无底深渊,永远不能填平。
他只是想要活着啊,他有什么错?
他又想起了,在他还不是饕餮的时候,第一次感到饥饿。从此,他就陷入饥饿带来的痛苦之中。饥饿改变了他,让他变成了它。
这个世界本没有莽荒,有了兽性便有了莽荒。是写在古老法则上的兽性错了。
“噢,奕正哥哥说过,吃太多糖会腻的。你刚刚吃了这么多,肯定腻了。喝点水吧。”
看饕餮呆住了,不接过糖画,北北便收了回去,转而把怀中的茶釜递给了他。
这茶釜,不就是西王釜吗!
“要极乐,还是要往生?”古老的话语,随着风吹进了饕餮的耳朵。饕餮捧着西王釜,里面其实已经有茶水了,那句话,并不是西王釜说的。
饕餮忽然想起,这是他命运的转折点。如若要极乐,那便成为莽荒,成就饕餮凶名。因为他饿,所以要吃......
那么善良的孩子,那么美丽的糖画,从此与他相隔甚远。他的世界里,从此只有饥饿,和哀嚎的食物。
“要往生。”他轻声道。饥饿已是一种错,他不能错上加错。
捧着西王釜,饕餮仰头一饮而尽......
湖边,荒村,西王釜流淌,湖水再也不是幻影。
枯败的树梢上生出新芽,荒废的田地又变得肥沃;鸟语花香,回荡在无人的湖畔,孩童的笑声,从远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