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她眉眼渐渐柔软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她知道何曼不会是为了周楷前来,一双眼温柔的看着她。
何曼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将我担心你四个字说出来,只看着她小声说:“贺玥给我打电话,说她联系不到你……”
赵玉真明白是贺玥给她打了电话。
“我手机不小心掉了。”她有些无奈:“我来这边是有个合作,刚好合作结束,回去前想起离婚协议书要周楷签字,正好他也在这里,就打算顺路过来一趟,没想到——”
煤矿坍塌的很意外,谁也想不到,又是在西南片区,这边地形地质复杂,煤矿的坍塌引起山体滑坡等一系列反应,她那个时候刚好下车,没走两步便迎头遇上。
赵玉真怕吓到何曼,没有再多说,只是低头看了眼被她牵着的小姑娘。
何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觉她身边竟然还有个人——不怪她没注意,实在是这小姑娘有些黑,又很瘦,小小的一团,哪怕被赵玉真牵着,也只是抿着唇不说话,用一双出奇大的黑眼睛沉默的看着她。
看着像是才一两岁的样子。
“这个小姑娘?”何曼看她比海棠大不了多少,心软了一下,蹲下身去看她,那小姑娘似乎怕生,牵着赵玉真的手往她身后躲去,两只脏兮兮的手抓紧她的衣角。
赵玉真却并没有嫌弃,弯下腰温柔的替她把脸上的黑擦去,又抓紧她的小手:“这是阿姨的朋友,也是好人。”
那小女孩儿还是不说话,一味的躲着。
赵玉真和何曼解释:“她爸爸是矿井的工人,她妈怀了孕,昨晚煤矿出事的时候受了惊吓早产,生了个孩子。她是她家第三个女儿,才三岁多一点,我看她没人管就带在身边了。”
短短的话信息量很多,何曼听的有些震惊又有些心酸,不由从兜里摸出一条巧克力递给她。
小女孩儿没接,只是摇摇头,躲进赵玉真身后。
赵玉真接过:“她有点怕生。”
何曼点了点头:“没事,小孩子都是这样。”她对着那小姑娘笑了笑,然后直起身子看赵玉真。
她浑身上下看上去确实没伤口,精气神也还不错,何曼放下心。
“对了,你在这儿,那温然哥呢?”何曼记得温然几乎是赵玉真的尾巴,她走哪儿他跟哪儿。
赵玉真听到她说温然,睫羽微微垂了垂,好一会儿才说:“他在医院。”
何曼一怔:“他受伤了?”
赵玉真摇摇头:“没事,不管他。”
何曼还想再问,身后却传来周楷的声音,他走出了屋子:“曼曼。”
赵玉真牵着小女孩儿:“我先带她过去了,你们聊。”
她看上去很不愿意和周楷见面说话,擦着他的肩膀离开,周楷神色也没变化,只是看着何曼脚步快了些。
“你怎么来这儿了?”就在他快要接近何曼时,赵玉锦挡在了她身前。
周楷看到他,语气严厉了许多:“曼曼不懂,你瞎胡闹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还带她过来!”
赵玉锦被他劈头盖脸说了一顿,脸色也很不好,半晌才咬着牙:“她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会保护好他,倒是你——”
他视线上下扫视一圈,见周楷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伤口,只是脸上似乎有些擦伤,神色有些憔悴,忍不住冷笑了一下:“既然没事就给周伯伯打个电话,也少让他打电话烦我去看你。”
周楷话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只是他忙了一天一夜,从昨晚矿区突发事件到现在,他一口水也没下肚,又听闻矿区伤亡惨重,胸口堆了一团火无处发泄,刚好逢赵玉锦就这样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的把何曼带过来,难免一时情急。
话既然出了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秘书很识眼色,见三个人都立着,连忙迎上前来笑着寒暄:“赵总和太太也是担心书记您,这才大老远的赶过来,想必也没来得及吃口热饭吧,刚好,刚才有人拿了盒饭来,赵总和太太去吃两口对付一下,书记您也是,忙了一天了……”
周楷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进屋吧,这边夜里冷。”
他看何曼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像是有些冷似的搓着手臂,叹了口气,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披上吧。”
秘书心如明镜的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笑不说话。
赵玉锦挡在他面前,生硬的:“不用,她不冷。”
何曼看了他一眼,诚实道:“我冷。”
赵玉锦:“……”他幽怨的看了眼何曼,奈何自己也是匆匆赶来没来得及拿外套,只好不情不愿的夺过周楷的外套。
屋外有风声呼啸,屋内白炽灯灯光逐渐惨淡,忽然一下子灭了。
屋里顿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那遥遥的似有若无的哭声还在继续,像是女鬼哀怨的呜咽,何曼吓了一跳,丢了筷子便扑进最近的人怀里,也顾不得是周楷还是赵玉锦。
被她抱住的人伸手揽住她的腰,沉稳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没事,这边的电是发动机发动的,到这个时候就会关掉,为救援行动储备电力。”
何曼抓住他的衣角,屋子里太黑,又有呼啸的风声吹得外面树木沙沙作响,还有遥遥的哭声……她身子更缩进周楷怀里。
好在周楷也用力回抱住她,他身体的温度给了她一些力量和勇气。
“门口靠墙的桌子抽屉里有蜡烛,打火机在桌子上,玉锦——”
赵玉锦没应他,只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传来。
不一会儿,他臭着脸握着一支点燃的蜡烛从门口走过来,烛火被风吹得忽大忽小,照的他影子也忽长忽短。
时间不早,可周楷还要去救援现场指挥,给赵玉锦叮嘱了一些事项,也不管他应不应声,便站起身来。
何曼还拉着他的衣角,他低头看了眼,唇角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
这样依赖他的何曼,他很久没有见过。
不过何曼很快松开了手,转身坐到了赵玉锦身边去,周楷把唇角那点笑收了,压着些许惆怅的情绪:“你们先休息,不用等我。”
赵玉锦扯了扯嘴角。
何曼看着他只穿一件黑蓝色格子衬衫的模样,想起他的外套还在自己身上。
她纠结了一会儿,在周楷即将出门前还是叫住了他:“——你的衣服。”
周楷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披着吧,这里的被子不厚,”
他笑了笑:“不用管我。”
既然是他这样说,何曼也就心安理得的没再说什么。
那哭声几乎呜咽了一晚上,何曼睡的迷迷糊糊,被子果然如周楷说的一点都不保暖,好在赵玉锦一夜紧紧抱着她——只是天将明之时他似乎起来了,何曼恍恍惚惚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很快又睡过去,在因为寒冷蜷缩起身体时,有人上了床。
他身上还有寒意,何曼以为是赵玉锦出去又回来了,也不顾他身上的冷缩进他怀里,手脚并用的缠住他。
被她缠住的人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在她耳边很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抓住她的手臂让她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
后半夜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