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水汽蒸腾,来自花洒的水已经将空气全部打湿,赵玉锦却犹嫌这样不够,又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
何曼被他放在不远处的洗手台上,因有温热的水汽加持,她坐在那里也并不冷。
她冷眼看着赵玉锦放水,试水温,然后走过来。
像是抓到妻子出轨的丈夫,偏偏他又没有名分和资格十分气愤的问她和哪个野男人在一起,甚至连嫉妒吃醋的神态都无法表露出来。
他的面容在水汽中氲开,那双桃花眼眼尾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垂下来。他蹲在何曼面前,抬起手缓缓捏住她的脚腕,替她把鞋子脱掉。
鞋子下的两只脚上是干净的有小黄花的白色袜子,赵玉锦手掌渐下,握着她的脚替她将袜子也脱去。
何曼微微低着头看他。
她这个角度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头颅低垂,额前的发不复人少的利落整齐,有些软软的落下来,遮住一片额头和眉眼。
她看到他嘴唇抿紧。
有些恶意般,何曼抬起脚,脚尖轻轻的落在他大腿上。
男人大腿本便因为半蹲的姿势而肌肉紧绷,她脚尖轻轻落上去,察觉到他肌肉绷的更紧,抬起头来看她。
“曼曼。”
他声音克制隐忍里带了不易察觉的苦痛。
何曼好似完全没有感受到,只是任由脚尖在他大腿正面游走,两只手撑在身后幽幽看他。
赵玉锦呼吸有些急促了,因为蹲着的姿势而微微耸起的肩胛骨轻颤。
他的掌心握着她的脚掌,慢慢向上,顺着她纤细白皙的小腿往上,到她膝盖上时顿了一下,掌心轻轻扣了扣。
“曼曼……”他似乎是叹息,认输般的低下头,唇瓣落在她膝盖上。
他终于明白在爱人身上闻到属于别的人的味道时的感觉。
心似乎被什么攥住,绞着痛。
他没有选择再往上,而是小心翼翼的把何曼的腿拿下来,然后站起身,双臂从她膝盖处和后腰处穿过。
他放她进浴缸的动作同样温柔轻缓,可落在她身上,急切的想要为她洗去那些味道的手却没有那样沉静。
何曼趴在浴缸旁,水面浮了一层鲜嫩水灵的玫瑰花瓣,她指尖轻轻拨动,手臂上沾染几片花瓣。
“赵玉锦,”
在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她先出声,声音很柔很软,带了点被热水浸泡的温度,像是和他还在甜蜜恋爱期。
赵玉锦的手落在她脊背处的肌肤上,轻柔的划过
“嗯。”他很低的应了声。
何曼趴着半回过头,长发发尾湿漉漉,贴在雪白的肩头,像蜿蜒的小蛇。
她玩着指间的玫瑰花瓣,看着赵玉锦眯眼笑起来,说:“你嫌弃什么呢?”
“反正我的身体不止你一个人碰过,不是吗?”
她慢慢的,一字一句说的柔软又清晰:“周大哥,齐旻,他们都碰过的,你亲眼见到过呀。那个时候,你们还喜欢一起,周大哥亲过我,你也会来亲,你好像那个时候从来没嫌弃过……我身体从里到外,都有他们的气息味道,”
她伸出手臂,轻轻牵住赵玉锦发抖的,再也维持不住动作的手臂,落到她小腹上。
小腹柔软而微鼓,那是女人天生用来孕育生命的地方,温热而让人安心的脂肪薄薄分布,让纤细的腰身以下又拥有一种充满女性生命的力量。
赵玉锦颤抖的指尖落在她小腹上。
何曼歪着头,笑的很天真很柔软:“这里,他们都留下过生命的呀。”
周泽文,
齐昭,
阿尔加和贝亚。
他们都是他把她推向别人的证据。
赵玉锦从来不知道言语可以伤人到这种地步,他几乎蹲不住,狼狈的跌坐到浴缸旁。
溢出的水浸湿他的衣服裤子,他比何曼更加狼狈而苍白,嘴唇剧烈的颤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几乎绝望的用掌心捧住脸,哀求何曼:“别说了,求你……”
他嗓音哽咽颤抖,声线几乎崩溃:“别说了,别说了。”
何曼倒也真的不说了,停下来,就这样看他。
眼泪浸湿掌心,滴滴答答落下来,不可一世的赵二公子绝望而崩溃,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何曼看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看着他哭,心情竟然有种微妙的痛快和爽感。
她平静的想,怪不得他们从前总喜欢让她哭,原来看人哭是这副模样。
哭到双脚颤抖,整个人彻底失去所有的手段,近乎绝望的瘫软,不再有一点力量。
怪不得他们都会喜欢征服她。
看弱者落泪,嘲笑她的软弱,鄙夷她的软弱。
又因为她的眼泪而兴奋。
“好啦,好啦。”
她从浴缸里跪坐起来,身子探出一半,湿润的双臂轻轻抱住他。
他还在哭,身子发抖,何曼像大发善心般抱住了他,紧紧的,用和刚才说出那些话一样的柔软语气哄他:“我没有怪你呀,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别哭了,玉锦,别哭了,好吗?”
她捧住他的脸,来亲他湿漉漉的面容,有眼泪的咸湿落在她唇边,何曼很温柔的轻轻吻过。
她捧着赵玉锦的脸,认真的凝视着他,赵玉锦回看她,他眼底还在水雾弥漫。
何曼轻叹了口气,指腹替他擦着眼泪:“我不怪你,这也不是你的错对不对?我没有怪你,别哭了。”
可明明就是他的错。
赵玉锦一颗心几乎碎开,他无比绝望的想,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把何曼分享给周楷,只因为从小在他的阴影下长大,母亲再讨厌姐姐,也不得不说一句你那个姐夫人确实不错,要他处处向他学习。
于是年少轻狂的他心里憋了一股气,心想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所谓的姐夫在他面前低下头。
那一天也实在到了,升腾的烟雾里,从小被敬仰又被暗暗嫉妒的姐夫主动靠近他,低头为他点燃一支烟,眉宇间终于不再有那让人厌恶的,虚伪的温和和真正的傲慢。
他指尖拨动火机,一手挡住风为他点烟,那是下位者才有的姿态,他嘴上说别这样,实则接过他献过来的烟,微微垂下眼睫自认赢了的看他。
姐夫落在女朋友身上的目光很喜爱,年少轻狂又自大自傲的赵二公子想,可那又怎么样?
女朋友,他的。
他只是大发善心给他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一步错,步步错。
和齐旻的事不是赵玉锦预想之中,齐旻一向和周楷是死对头,这种死对头和他的嫉妒还并不一样,是属于“你的东西我就要拿走”的恶毒。
于是他给何曼下了药,他们知道是已经迟了,那些照片发到他们手机上,男人高高在上,露出有些恶意的笑,不看镜头,反倒让怯生生的女孩儿看镜头。
她肩膀手臂上全是爱欲的痕迹,他用这些照片做交换,要何曼留在他身边。
可一切,还是他的错。
周楷是因为他,齐旻是因为周楷,就连兰瑟,也是因为他不长眼的追求者给何曼下药。
如果从一开始,他没有接近她,也许事情就不会如此。
赵玉锦痛苦又悔恨万分的低下头,何曼像温柔的慈母,掌心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宽容大度的说没关系,我不怪你。
虽然你错了。
可赵玉锦永远不会原谅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