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茫然地四处望着,他想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只要他跨进门槛,就会笑意盈盈地倚在门框处,笑着对他说:“你来啦”的许相思。
可不知何时,究竟是从哪一刻,他不再来了,她也不再笑意盈盈地对他笑了。
夜深之时,只有天边的月亮朦胧地照着这座华丽凄冷的宫殿。
太监不知道皇帝在看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后宫娘娘刚祭奠完皇后,如今尸身已经封棺,在椒房殿的正殿内。”
皇帝的心一抖,他立刻就往正殿内走去,脚步踉跄,太监几乎是扶着他走了一路。
一直到椒房殿内,当赫然的“奠”字入目时,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皇帝的身形一晃,险些跪了下去。
在那一刻所有希望都化作泡沫,什么也抓不住。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棺材前,手颤颤地抚着棺材边缘。
他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萧浮争用力地要推开这棺木,可无论他如何用力,这棺木都是岿然不动。
悲愤交加之下,他做出了疯狂的举动,皇帝直接命令道:“给朕把这棺木打开。”
太监一听,被皇帝这番话给吓了一跳,他连忙跪下来颤声道:“皇上,这万万不可啊,把已封棺的棺材再打开会不吉利的,若是染上邪气,后果……”
“朕要你们把这棺木打开!打开!”
太监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就冷声地打断了他,他面不改色地强调了两遍。
太监没有办法,只得去找人把这棺木打开。
等把人带来后,太监就看到皇帝跌坐在棺材前,眼神空洞,直到皇帝看到开棺人时眼里才有一丝亮光。
他艰难地扶着棺木起身,哑声道:“打开棺木。”
开棺人恭敬地点了点头:“奴才这就把棺木打开。”
当初封棺的是他们, 如今开棺的也是他们。
当时太监找到他们说是皇上要开棺时,他们一致表示封棺后再开棺非常不吉利。
可太监却是叹气,他无奈道:“老奴何尝不是没有劝过皇上,可皇上一心只想打开棺木。”
“总不是皇上以为娘娘还没死吧。”
太监摇头无奈,“谁知道呢,或许只有真的看到的那一刻,皇上才愿意相信吧。”
开棺人拿着工具,从最左边开始把封棺的钉子给取下来。
萧浮争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眼睛却一直盯着木棺,不放过一丝一毫。
耳边是撬钉子的咯嘣声,每撬开一颗钉子,他的心就莫名地紧张一分。
直到所有的钉子都被撬开,开棺人才合力把这棺盖慢慢地推开。
因为这棺盖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制作而成,重量难以想象得重。
哪怕是几个人合力,这棺盖也只能慢慢地被推开。
在他们齐力推开棺盖时,皇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棺材前。
他死死地地看着他们开棺,随着棺盖慢慢地下移,萧浮争最先看到的是珠翠缀满的青丝。
“萧浮争,你看,我用咱们两个人的头发做了一个同心结,我是不是非常心灵手巧。”许相思颇是骄傲地把同心结放在萧浮争的手里。
那时两人已经在云水生活了一段时间,向来养尊处优的许相思也学着平常人家,给萧浮争编了一个同心结。
她听说若是男女情意相通,便可剪下两人的头发绾成同心结。
寓有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之意。
萧浮争拿着许相思编好的同心结,他细细地打量着这枚同心结。
两股青丝,一股轻柔细滑,一股是如墨厚实。
他疑惑询问:“怎么是两股不同的青丝?”
许相思狡黠一笑,她凑到萧浮争的耳边,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有一股是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剪的。”
说完,她就快速逃了出去,生怕萧浮争追究她。
女子的身姿灵动,嘴角的笑意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而萧浮争失笑地摇了摇头,手中却是紧紧地握住那枚同心结。
萧浮争下意识地去抓自己腰间的香囊,可因为回来太急,他直接就穿着盔甲回来了,那个香囊也就留在了洛阳。
木棺继续向下移,于是就缓缓地露出了那张他多日未见的脸庞。
女子恬静地躺在那里,面容苍白,朱唇红润,似是她的血迹。
黛眉弯弯,面容上岁月留给她的痕迹并不多。
因为许相思死时才二十六岁。
“哎呀,萧浮争你看你把我的眉毛画成什么样了……”许相思幽怨地看着铜镜里的两人。
她的眉毛一边画得弯弯曲曲,一边因为太过用力,眉毛画得颜色深重。
而镜子里倒映着萧浮争的憋笑,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画成这样。
他擅书画,擅用兵论典,可没想到有一日他会败在画眉上。
萧浮争捏着许相思的下巴,眼睛左瞧右瞧,嘴角的笑意是越发明显。
“为夫是第一次画,还不太熟练,以后勤加练习,定让娘子满意。”
许相思因为“娘子”二字,顿时有些害羞,她娇嗔地拍了一下萧浮争的手,眉目低低:“那我岂不是要做你的小白鼠了。”
萧浮争扬眉,“从小就没有为夫学不会的东西,过几日,为夫定能画好。”
可这次萧浮争是要打脸了。
“萧浮争,你画歪了……”
“哎呀,你不要下手太用力……”
“夫君,还是我自己画吧……”许相思无奈又哄声道。
最后,一直到两人回到上安,萧浮争也没有学会画眉。
可他也再没有为许相思画过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