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良久,他只问出了这句话。
萧浮争的眼睛里含着一丝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会愤怒地质问她,可真的开口的那一刻,他只剩下了哽咽。
到底有多恨一个人,才会毫不犹豫地刺准他的心脏。
许相思咬着牙睁开眼睛,殿内的红烛摇曳,在朦胧的烛火下,她撞进了他的眸里。
胸口处的血还在流,白色的里衣都是他的血迹,空气中也弥漫着属于他的血腥气。
她悲愤地撞进他的悲痛里。
许相思有些喘不过来气,眼角的泪无尽地流着,握着簪子的手都是颤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她的手是颤的,身体是颤的,就连心也是颤的。
许相思痛苦地摇着头,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萧浮争,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声嘶力竭地朝他怒吼。
“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痛,到底对你有多失望,到底有多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都不知道……”
萧浮争怔怔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许相思滔天的恨意从何处而来。
第一见到许相思时,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
是一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他有时候会做很奇怪的梦,梦里他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直到在许相思和萧逢大婚的前一晚,他终于在梦里看清了那张脸。
是许相思。
梦里的那些事情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他到底该多死,才把她伤得这么深。
胸口处的血还在流,体内的燥热也慢慢地消退了。
耳边是许相思放肆的哭声,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许相思……”他轻轻地喊了她一声,慢慢地握住她拿着簪子的手。
她的手依旧在发颤。
萧浮争笑了一声,下一刻,他就握着许相思的手将簪子又朝他的心口处推送了一分。
许相思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她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可萧浮争就是握着她的手不松。
他忍下喉咙间的闷痛,眼睛一直盯着许相思,只有她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会觉得心安。
“如果你痛,那就让我痛,如果你失望,那我就再让死灰复燃,如果你恨,那就把所有恨都发泄在我身上。”
他说出的每个字都紧紧地在她的耳边环绕,许相思煎熬地闭上眼睛,她喃喃自语:“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萧浮争……”
萧浮争苦笑了一声,他握着许相思的手,将簪子从胸口处拔了出来。
这一拔,胸口处的血就泉涌而出。
许相思惊慌地睁开眼睛,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
“你……”
“你会死的……”她喃喃地说。
萧浮争缓缓地弯下腰,他强撑着意识,伸出手拂去她眼角的泪。
“许相思,对不起,是我让你哭了……”
许相思哽咽地咽下不忍,她逃避地闭上眼睛。
“萧浮争,够了,我不想听,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能不恨了吗。”
因为失血的缘故,萧浮争的唇色渐渐发白,他双手虔诚地捧着许相思的脸颊,慢慢地靠向她的唇,试探地,小心翼翼地。
萧浮争闭着眼睛轻轻地亲吻地这她的唇,如蜻蜓点水般,如虔徒般,安抚着她的不安。
最后,他抵着许相思的额头,两人的温度贴近。
沾了泪珠的长睫轻颤,许相思的手捂着萧浮争的伤口。
“许相思,相思,我的相思……”这是第一次他这般柔情的喊着她的名字,仿佛跨越了前世今生,只为了找到她。
他气若游丝地喃喃说道:“许相思,那次你问过我算计过你没有,我回答算计过。但是我后悔算计过你,以后,我都不会算计你了。”
“我恨自己留不住你,甚至把你推得越来越远,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人爱过他,也没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人。
他活在这个满是算计利益的皇室,他只懂得算计人心,权衡利弊,把利益最大化。
许相思咬着牙没有出声,她紧紧地闭着眼睛。
忽而,她的脸颊处一凉,许相思愣了一瞬。
最不屑流泪的人,在此刻奢侈地落下了一滴泪。
萧浮争哭了。
“相思,我想要看到你笑,想要看到你的所有情绪。我只求你,求你不要再像个木偶一样活着,我宁可你打我,骂我,我只求你不要再惩罚自己……”
上天,他到底该如何,才能把那个敢爱敢恨,倔强热烈的许相思还给他。
许相思的身子颤颤地发抖,过往种种,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脑子里。
她也想问问萧浮争,她如何能忘。
可她还没有问出声,萧浮争就直接压在她的身上昏了过去。
许相思猝然睁开眼睛,她的目光向下,看着昏死过去的萧浮争,她的呼吸一滞,手慢慢地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萧浮争……萧浮争……”她忍不住嘶喊。
殿外的婢女太监听到皇后的声音,连忙走进来,这一进来就看到皇帝衣衫染血的躺在皇后的怀里。
太监吓得赶忙去喊太医,婢女赶紧将皇帝扶起来送回朝阳宫。
周围慌乱,人声嘈杂,可许相思的目光呆滞,她一个人呆呆地蜷缩在角落里。
留在椒房殿的婢女看着皇后染血的衣衫,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换一件干净的衣衫吧。”
刚刚太监吩咐过,看守皇后,不得让她出椒房殿。
婢女也没想到皇后会刺杀皇帝,只是皇帝现在未醒,具体怎么处置还得等他醒过来。
许相思僵硬地摊开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迹都是萧浮争的,血腥味弥漫在她的鼻息间,胃里一阵翻滚,她不由得干呕。
婢女见她状态不对劲,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问她:“娘娘,要不找个太医给您看一下吧。”
可许相思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只是喃喃地问了一句:“他会死吗。”
婢女抿唇,如实道:“太医说皇上现在情况危急,伤口太深,血流的过多,只怕凶多吉少。”
许相思的眸光一颤,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脸颊埋在膝盖处,什么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