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思站在府中院子处,她呆呆地望着天边的太阳。
不久,幽幽敲鸣声传来,听到的一刹,许相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属于这一代皇帝的帷幕终究还是落幕了。
皇帝驾崩后,留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将丞相之女许相思许配给萧逢。
一道是立萧浮争为太子,在皇帝驾崩后登基为皇。
这个消息还是许以朝换上祭服祭奠完皇帝回来后告诉许相思的。
夜半之时,父女两人在堂内谈心,许以朝看着听到消息后一言不发的许相思,他问:“相思,你愿意嫁给萧逢吗?”
许相思轻声一笑:“女儿自然愿意。”
嫁给萧逢,应该是她最好的结局。
但是许相思有些猜不透皇帝特意下一封诏书的用意。
许以朝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地对许相思说:“为父也不知道你嫁给萧逢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皇室之中,兄弟之间斗得你死我活,新皇帝登基后若是容不下萧逢,你也必会受到牵连。”
许相思明白阿爹的意思,“阿爹,你放心,等我嫁给萧逢之后,我们就去驻守边疆,远离上安的是是非非。”
许以朝笑了一声,嘴角苦涩,但话语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说:“也好,这样也好,远离上安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父女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许相思就离开了。
许以朝却是在堂内不停地踱步,过了没多久,他派出去的下人回报:“相爷,果然不出您所料,崔家人现在已经全被控制了。”
许以朝听到后并没有多高兴,他沉重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下人退了之后,堂内就只剩下他一人。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竟是一片茫然。
如今崔家已是凶多吉少,新皇帝除掉崔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下一个会是谁?
恐惧渐渐蔓延,有些事情他不得不为许家考虑。
现在相思又要嫁给萧逢,他只怕到时候自己不仅许家保不住,连相思他也没办法护住。
——
此时的崔家,崔辞渡黑锦长袍,坐在高位处,睥睨下方跪着的崔家人。
崔饶不甘崔辞渡比自己高一头,跪在地上的他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崔辞渡骂道:“你个下贱人生的东西,快点把我们给放了!”
崔辞渡听到他说“下贱人生的东西”时,目光一寒,嘴角散着冷意。
“拔掉他的舌头。”
他向来说一不二,说要杀一个人,他就会毫不留情。
此时要拔崔饶的舌头,任谁劝也没用。
崔经章知道崔家大势已去,可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还是希望能保全他,所以他跪在地上不顾尊严,连连给崔辞渡磕头。
“辞渡,你就放过崔饶吧,他毕竟是你哥哥。”
“哥哥!?”崔辞渡仰头大笑,他厌恶地看着崔经章。
“他欺我辱我时,可有想过我是他的弟弟?现在和我说他是我哥哥,你觉得我就会放过他了?”
说完之后,他见下属迟迟不动手,厉声道:“还不动手,等着我来解决你吗!”
下属心一颤,他是知道崔辞渡的手段的。
于是当着所有人,两个人控制住崔饶,他一把拉出崔饶的舌头,快刀斩乱麻,几乎是一瞬间,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正堂。
崔饶疼得哇哇大叫,他想说话却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崔辞渡不耐烦,让人拿布堵住他的嘴,崔饶的血还在流,他却如何也叫不出声。
而跪在一旁的朱明袅看到刚刚血腥割舌的场面,吓得心惊肉跳,一时受惊,动了胎气,她痛苦地摸着肚子,感受到下面的血渐渐染遍纱裙。
朱明袅痛苦又惊惧,她颤声道:“我的孩子……好痛……救救我……”
崔经章怕自己唯一的血脉出事,一向将面子看得重要的崔经章像狗一样地爬到崔辞渡的脚边。
“辞渡,为父……不,我求求你,你嫂子肚子里怀着崔家的血脉,你大发慈悲,找个大夫给她看看行不行……我求你了……”
苍老的双眼含着无奈的祈求,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崔辞渡的衣袍。
而崔辞渡对他的恳求视而不见,他只是微微弯下腰,眸子泛着冷光。
“崔经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还记得当初我娘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像狗一样地跪在你的面前,求你给我娘买一口棺材吗!”
那一瞬间,全身血液凝固,崔经章身体僵硬地跪在那里。
当初琼芝死的时候,崔辞渡不过六岁。
就因为他的亲娘身份卑贱,是个小妾,所以就要被崔经章的正妻欺负侮辱 ,处处压他们一头。
后来琼芝病死崔家偏房时,他连一口棺材钱都拿不出来。
他哭着去求准备带着正妻和崔饶出门过生辰的崔经章。
崔辞渡见到崔经章时,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快步地向前跑,可因为跑得过急,他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阿爹,等,等一下,好不好……”
崔经章停下了脚步,目光凉薄地看了崔辞渡一眼。
崔辞渡抓住机会,他忍着腿上的伤痛,跌跌撞撞地向崔经章跑过去。
可就在快要到他跟前时,崔辞渡坚持不住,直接跪了下去。
崔经章等的不耐烦,他正准备走的时候,崔辞渡害怕他一走了之,于是他双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被崔经章抱在怀里的崔饶看到崔辞渡滑稽的动作,直接大笑了起来:“阿爹,你看他像不像一条狗,像不像……”
崔经章面对崔辞渡时是满脸的冷漠,可一看向崔饶,他的眼里就满是笑意。
“像,阿饶说什么就是什么。”
崔辞渡的身体一震,可为了阿娘,他必须要咽下这等屈辱。
他颤颤地伸出手,轻轻地抓住崔经章的衣袍,恳求地看向崔经章。
“阿爹,可不可以给娘一口棺材,让她,走得体面些,好吗……”
崔经章垂眸看着崔辞渡,他还未张口,一旁的正妻就出言道:“人都已经死了,还在乎那些体面做什么。”
崔辞渡的心一沉,他下意识地看向崔经章,眼睛里含着最后一丝希望。
崔经章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自己妻子说的话。
“也是,人都已经死了,还在乎体面做什么,直接火化就行了。”
崔辞渡心口震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阿爹,我求您了,您给娘一口棺材吧……”说着,他就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正妻不耐烦道:“走吧,我们还要给阿饶庆生,别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就误了吉时。”
崔经章最是听妻子的话,他连连点头:“走吧,不能误了阿饶的生辰。”
话落,他就抱着崔饶和妻子往外走。
“阿爹,我求求您了……您给我一口棺材,我只要一口棺材,就,就好……”
可那天,任由崔辞渡如何祈求呼唤,他都没有回头。
因为在崔经章的眼里,庶子怎么可能比嫡子重要。
过往回忆种种,崔经章竟说不出一句自己对崔辞渡好一点的话。
崔辞渡直接甩开了崔经章的手,伸手拍了拍崔经章碰过的地方,言语淡漠道:“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