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皇帝都没有上朝。
朝中大臣纷纷起了疑心,最后洛太妃以皇帝身体抱恙,需要卧榻休息几日为理由堵住了幽幽众口。
朝廷中的疑心纷乱才渐渐被压了下去。
在皇帝晕倒后的第一时间,洛太妃听到消息立刻赶到了朝阳宫。
殿内太医手忙脚乱地为皇帝止血,太监婢女换了一盆又一盆的水。
等到皇帝止住血之后,洛太妃看着躺在龙榻上的皇帝,唇色发白,毫无生气。
“皇帝如何了?”洛太妃目色凝重地问。
太医语重心长道:“幸亏那利器离皇上的心脏处偏了一分,不然臣等就算是耗尽毕生所学也救不回皇上的性命。不过那利器刺入太深,皇上又失血过多,命是能保住,但是能不能醒过来还是看皇上自己了。”
洛太妃幽幽地叹了口气,早在来之前,她就问过皇上究竟是如何受伤的。
椒房殿的婢女支支吾吾地说:“奴婢听到皇后娘娘一直在喊皇上的名字,怕出什么事情就赶紧进去了,结果进去之后就看到皇上衣衫染血地躺在娘娘的怀里。”
洛太妃又问:“皇上受伤的利器是什么?”
“是……是娘娘的簪子……”
洛太妃的眸光一震,她不清楚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后竟然要杀了皇帝。
如今前朝后宫还未稳定,南境又在打仗,这个时候要是皇帝昏迷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萧国会大乱。
洛太妃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太监,婢女。
她不慌不忙地说道:“今日皇帝受伤的事若是传出去一个字,本宫就要了你们的脑袋,听清楚了吗。”
跪在地上的人连忙点头:“臣绝不透露一个字。”
“奴才明白。”
“奴婢明白。”
皇帝的事情解决了,皇后的事情还没解决。
洛太妃坐在榻上问那晚伺候皇帝的太监:“那晚皇上为何突然就去了椒房殿?”
太监如实地把那晚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晚皇上喝醉回来后,皇后娘娘就把梅倾送了过来。奴才退出去后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皇上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直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也不让奴才们跟着。”
洛太妃的目光渐渐凝固,她身处后宫多年,后宫妃嫔的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
这些年,她若是没个心眼,只凭皇帝的宠爱也护不住她。
她意味深长地念道:“梅……倾……”
洛太妃只在皇帝寿宴上见过那个名叫梅倾的女子,第一眼看上去确实令人惊艳。
过了半会儿,她突然觉得这殿内的气味有些不对劲。
这种香她似乎在哪里闻到过,洛太妃蹙眉。
虽然殿内的迷情香散了不少,但她还是闻了出来。
是迷情香。
“把梅倾带到寿康宫,本宫要亲自审问她。”她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了什么话能让皇帝怒气冲冲地去找皇后。
梅倾被带到寿康宫时,洛太妃坐在上位看着寿宴上的人员安排。
目光快速地在在上面浏览了一遍。
“民女参见太妃娘娘。”梅倾朝洛太妃行礼。
洛太妃翻书的手一顿,她慢慢地将目光放在梅倾身上。
“起来吧。”
梅倾站了起来,她刚站定,就听到洛太妃的质问。
“本宫看了皇后安排的册子,这上面没有你,是怎么回事?”她慢慢地合上册子,将东西扔在了桌子上,眸光冷冷地瞧着她。
梅倾谦卑地弯了弯腰,但语气里没有丝毫胆怯。
“民女是梅竹坊的人,梅竹坊的背后是皇上,所以民女来为皇上庆诞。”
洛太妃听到她这么说,嘴角扬着一抹冷笑,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梅倾。
眼前这姑娘哪儿哪儿都好,样貌好,才情一绝,就连说话也是滴水不漏。
只可惜就是哪儿哪儿都太好,所以才有问题。
洛太妃慢慢地站起了身,她一步步走到梅倾面前,只见梅倾谦卑地低着头。
她笑了一声,“梅姑娘,本宫不是皇上皇后,你在本宫面前说谎可没用。”
梅倾脸色微微一变,她继续温和地笑着:“民女听不懂。”
“既然有野心,想要当皇帝的妃嫔,就应该光明正大地袒露自己的野心,而不是用下作的手段。”
“本宫已经问过了,昨夜寿宴,是你买通了掌事太监,让他把你的名字添了进来。”
她盯着梅倾的神色,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昨夜朝阳宫的迷情香是你下的,是吗?”
梅倾扯了一下嘴角,她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继续扯谎:“是皇后娘娘送……”
话还没说完,洛太妃就直接打断了她。
“你是不是想说是皇后送你来的?昨晚你对皇帝也是这样说的,对吗?梅倾,你总是能用模棱两可的话引导别人相信你说的话。”
洛太妃一针见血地评价她。
梅倾很聪明,她不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却也总是能用模棱两可的话引导对方相信她说的话。
梅倾楚楚可怜地望着洛太妃,用可怜掩盖眸里的狠毒。
“娘娘,民女没有……”说着,眼泪一颗一颗地顺着脸颊滑落,委屈极了。
洛太妃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你有没有本宫根本不在乎,但你若是要用下作手段害皇后,本宫可容不得你。”
话落,她直接朝外面开口:“来人。”
侍卫听到洛太妃的命令,直接阔步进来。
“先把她押到天牢,之后等皇上处置。”她毫不留情地开口。
梅倾面色一惧,语气惊慌:“娘娘,我是无辜的,娘娘……”
洛太妃背过身:“把她押进天牢。”
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侍卫直接押着梅倾就往外走,梅倾彻底慌了,她惊慌大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洛太妃冷笑道:“皇上不会见你。”
之后,侍卫就把梅倾给带走了,梅倾绝望的求救声慢慢地在她的耳边消散。
——
夜深人静的朝阳宫,皇帝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殿内幽香萦绕,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回到了那一年。
开元十年,萧浮争领兵大获全胜,一举平定中原。
整个萧国都在为这历史性一刻而欢呼,可就在所有人为萧国彻底统一而欢喜之时,悲鸣的鸣钟声自皇宫中幽幽传来,与这喜悦的气氛极为不衬。
“鸣钟声是从皇宫中传来的,这是谁逝世了?”
“鸣钟声只有位尊之人逝世才有,皇上如今在洛阳,皇宫中就只有皇后是位尊之人,莫不是皇后?”
“不能吧,皇后今年不过芳华二十六岁,怎么可能会逝世。”
上安城内的百姓对此议论纷纷,纷纷猜测这逝去的人到底是谁。
翌日,庄重华丽的皇宫就换上了白绸,后宫嫔妃声声啜泣。
悲伤笼罩着整个皇宫,可这哭的人里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这后宫又有多少人想着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据萧史记载:后崩逝,传洛阳,圣躬骤震,朱殷溅衮衣,龙体倾颓,玉山颓丹墀。
那一夜,马蹄声疾,响彻了整个上安城。
皇帝撇下军队,连夜赶回上安,皇宫的宫门大开,皇帝直接骑马入宫。
一路上,夜风袭来,吹起那死亡的白绸。
皇帝一路赶到椒房殿,当他看到牌匾上白绸时,喉咙处突地涌上一股腥甜,他又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太监看到皇帝满身寒露地归来,就连头发也是凌乱不堪。
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这样狼狈不堪的皇帝,他还是第一次见。
“皇上……”太监喊了他一声。
“嗯。”皇帝平静地回道。
太监见皇帝面色并无悲痛之意,心里多叹皇家薄情。
可下一秒,皇帝踏过门槛的脚步踉跄,若不是太监眼疾手快的扶着他,只怕早就摔了下去。
“皇上,小心些。”
可皇帝像是没听到一般,他的目光空洞,只是不停地问:“她呢,她呢,她在哪里……”